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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真豪杰

左手成掌,带着习武人特有的薄茧,稳稳捂住了她的嘴。

掌心的温度透过微凉的皮肤传过去,带着点干燥的粗糙感。

“嘘……”他压低了声音,急促地凑近她耳边,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凌乱的鬓发,“李姑娘,小声点!是我,温羽凡!”

李玲珑的瞳孔猛地缩成针尖。

被捂住的嘴还在微微开合,眼里瞬间蓄满了惊恐,像受惊的小鹿。

她的身体绷得笔直,后背紧紧贴在床板上,连脚趾都蜷了起来。

直到耳边的声音落定,她借着晨光仔细看去……

那双眼睛里的关切,那道熟悉的眉峰,还有说话时嘴角微动的弧度……

是温先生。

她的肩膀垮了垮,想要推开温羽凡的手还抵在对方肩膀上,但已没了力道,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极淡的血色,眼里的惊恐慢慢褪去,换上了茫然和释然。

她看着温羽凡,连眨了几下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明白了。

温羽凡缓缓松开捂住李玲珑嘴的手,指腹还残留着她唇上的微凉。

他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过那扇紧闭的木门,门板上的木纹在晨光里显出深浅不一的沟壑,像藏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李姑娘,”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刻意放缓的呼吸,“这里暂时还算安全,但隔墙有耳,你千万别大喊大叫——任何一点多余的动静,都可能引来麻烦。”

李玲珑的视线还在发飘。

她眨了眨眼,试图聚焦在眼前的一切:褪色的床单、墙角掉漆的铁皮药箱、窗台上那盆半枯的绿萝……每一样都透着陌生的气息,像闯进了别人的梦境。

“温先生,我这是……”她的声音刚起就卡住了,舌尖像裹着团砂纸,干涩得发疼。

话音未落,她的太阳穴突然像被细针狠狠扎了一下,钝痛顺着眉骨往眼眶里钻,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

她下意识地抬手按向额头。

温羽凡捕捉到她骤然绷紧的脊背——那弧度像被拉到极致的弓弦,连肩膀都在微微发颤。

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轻得像落雪:“昨晚的事,你不记得了?”

“昨晚……”

这两个字像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的闸门。

破碎的画面瞬间涌了上来:夺命指那张横肉狰狞的脸、码头货柜后飞溅的血珠、还有乌篷船爆炸时震耳的轰鸣……那些画面裹着血腥味,在脑子里疯狂打转,搅得她五脏六腑都跟着抽痛。

尤其是夺命指那句“你蛟龙帮啊,现在隐蛟岛上能不能剩下一两个活口,都得看我们老大的心情”,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心口。

“不……”她喉咙里溢出半声呜咽,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顺着眼角往下淌,砸在枕头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

温羽凡见她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连忙抬手想扶,指尖刚要碰到她的胳膊又猛地收回。

“李姑娘,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他退后半步,声音里裹着小心翼翼的安抚,“但现在真不能激动,万一引来……”

话没说完,他已经侧身贴向木门。

门外的动静被放大了无数倍:远处学员们挪动脚步的“沙沙”声、拳套砸在沙袋上的闷响、甚至走廊尽头有人低声咳嗽的声音,都清晰得像在耳边。

这时,李玲珑突然狠狠咬住了左手手背。

牙齿嵌进皮肉的瞬间,尖锐的痛感顺着神经窜上来,压过了心口的钝痛。

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带着点铁锈般的涩,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她猛地蜷起身子,膝盖抵着胸口,像只受惊的虾。

后背剧烈起伏着,泪水大颗大颗砸在床单上,“啪嗒、啪嗒”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却硬是把到了喉咙口的哭喊咽了回去,只化作抽气般的呜咽,像被捂住嘴的幼兽。

温羽凡贴在门上的耳朵动了动。

门外先是静了片刻,连远处的练武声都仿佛停了。

他甚至能想象出走廊里学员们面面相觑的样子——刚才那声压抑的呜咽,终究还是传了出去。

但很快,“哼——哈!”“哼——哈!”的呼喝声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更齐整,带着点刻意的响亮。

拳套砸沙袋的“砰砰”声也跟着起了,节奏沉稳得像鼓点。

温羽凡悄悄松了口气。

不用问也知道,是赵宏图提前交代过了。

那个穿灰色运动衫的汉子,看着憨直,心思却细得很。

这刻意扬起的练武声,是在给他们打掩护呢。

时间仿佛被抽走了流动的力气,每一秒都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坠在空气里。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歪斜的光带,光里浮动的尘埃慢悠悠地转着圈,半天都挪不动半寸,像是在陪着房间里的人一起熬。

终于,李玲珑喉咙里压抑的呜咽声像退潮般渐渐敛了去。

她肩膀的起伏从剧烈的抽搐变成微弱的颤动,后背抵着墙,膝盖抵着胸口,整个人蜷成小小的一团,像颗被风雨打落的果子。

几缕湿透的发丝黏在泪痕交错的脸颊上,随着呼吸轻轻动着,衬得那截露在外面的脖颈格外纤细,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

温羽凡站在原地,喉结无声地滚了滚,最终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

他的目光落在李玲珑颤抖的发梢上,那双总是藏着锐利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揉碎的无奈,还有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疼惜。

就像看到雪地里一只断了翅的鸟,明明知道帮不上太多,却还是忍不住揪心。

他转过身,脚步放得轻极了,赤脚蹭过地板,只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

桌角的碘伏瓶子半敞着口,透明的液体里浮着点细微的杂质,瓶身被阳光照得发亮,握在手里时,那点冰凉竟透过掌心漫上来,混着心里的沉,让这小小的瓶子显得格外重。

他捏起一团棉球,白色的棉絮蓬松着,沾了碘伏后微微发沉,在指尖坠出小小的弧度。

走到床边时,他特意放缓了呼吸。

李玲珑还是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左手背抵在嘴边,刚才被牙齿咬出的红痕已经泛了紫,像朵病态的花。

温羽凡蹲下身,视线和她平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棉球刚碰到那道伤口,李玲珑的身子就猛地一缩,像被什么烫到似的。

那一下颤抖很轻,却快得像电流,从她的手腕传到肩膀,连带着睫毛都颤了颤。

她飞快地咬紧了下唇,原本就苍白的唇瓣瞬间没了血色,齿痕深深陷进去,像是要用这疼压下别的什么。

但她终究没出声,连抽气都忍着,只有眼角又沁出点水光,顺着脸颊往下滑,滴在膝盖的布料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李姑娘,”温羽凡的声音放得比棉花还轻,尾音带着刻意压下去的低,“有哪里不舒服吗?头还疼不疼?”

他的目光没移开,紧紧锁着她的脸。

晨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刚好落在李玲珑的眼睛里,可那双昨天还亮得像盛着星子的眼,此刻却空得厉害,像两口干涸的井,别说光了,连点波澜都没有。

她的视线落在床单的褶皱里,像是在看什么,又像什么都没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地、木然地摇了摇头。

那动作慢得像生锈的合页,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新的泪又跟着涌上来,混在一起,让那片苍白里透着点狼狈的红。

温羽凡的视线在李玲珑苍白的侧脸上顿了顿,喉结无声地滚了滚。

他张了张嘴,舌尖碰到干燥的唇皮,才发现自己竟也跟着发紧。

想说的话像团浸了水的棉絮,堵在喉咙口,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太熟悉这种沉默了。

就像那年在医院

icu醒来,表哥杨诚实红着眼圈别开脸,母亲攥着他的手反复说“没事的”……

有些痛,是语够不到的地方。

就像此刻李玲珑肩膀微微的颤动,那不是哭,是连哭都耗光了力气的空茫,像被抽走了芯的蜡烛,只剩下半截冰冷的蜡。

记忆突然漫上来。

凤栖花苑的蛋糕甜香,小智抢蛋糕时蹭在他鼻尖的奶油,周新语系着米白色围裙在厨房喊他吃饭的声线……

这些曾被他揣在怀里的暖,在楼塌的巨响里碎成了扎人的玻璃碴。

后来在出租屋的寒夜里,他摸着母亲做手工活磨出茧的手,听着她咳得直不起腰却硬说“没事”,才明白“失去”这两个字,从来不是靠安慰就能焐热的。

他看着李玲珑垂在膝头的手,指尖泛着冷白,指节因为用力攥着床单而微微泛青。

那双手昨天还握着船桨,在洞庭湖的雾里划出平稳的水痕,此刻却抖得像片被风攥住的叶子。

“节哀”?太轻了,像羽毛落在烧红的铁上。

“会好起来的”?连他自己都不信。

他试过在无数个深夜对自己说这句话,可摸到空荡荡的床沿,想起小智最后那句带着奶气的“爸爸”,心口的窟窿还是会往外冒着凉气。

既然自己都还陷在那片泥泞里,又凭什么劝别人抬脚呢?

温羽凡缓缓松开紧抿的唇,空气里飘着赵宏图药箱里碘伏的清冽味,混着窗外晨练大爷甩鞭子的脆响,衬得这房间里的沉默愈发沉。

他抬起手,想替她拂开额前那缕黏在泪痕上的碎发,指尖伸到半路,又悄悄蜷了蜷,收了回来。

最终,他只是对着她低垂的眉眼,轻轻点了点头。

那点头的幅度很小,像怕惊扰了什么。

最终艰难吐出三个字时,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那就好。”

说完他重新低下头,专注地处理着她手上的伤口,碘伏的气味混着房间里淡淡的艾草香,在空气里缠成一团。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下都透着小心,仿佛手里不是在处理伤口,而是在托着一颗刚刚经历过暴雨的心。

处理完伤口,温羽凡捏着沾了碘伏的棉球,转身走向墙角的垃圾桶。

“咚”一声,棉球坠入堆积的垃圾中,惊起几粒细小的灰尘。

随后他旋紧碘伏瓶的盖子,透明的瓶身里,橙黄色的液体晃出细碎的涟漪,带着消毒水特有的清冽气味,漫过指尖。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桌角,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顿住了。

那是个被深灰色毛巾裹着的物件,方方正正地躺在褪色的桌布上。

毛巾的边缘有些起毛,是他昨夜换衣服时匆忙放在这儿的。

温羽凡走过去,指尖触到毛巾上细密的纹路,带着纯棉的柔软。

他轻轻将包裹托起,能感觉到内里硬物的轮廓,边缘的弧度硌着掌心,那是铜镜特有的形状。

他走到床边,李玲珑依旧蜷着身子,侧脸埋在枕头里,露在外面的耳朵红得像浸了血。

温羽凡放轻动作,将毛巾包裹放在她身前的被子上,布料下陷的弧度很轻,像落了片羽毛。

“你拿着它吧。”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怕惊扰了这份脆弱的平静。

他望着那团包裹,心里默默想着:“这可是李家传了百年的东西,镜背刻着先祖的手书,太爷爷补过的云纹里藏着几代人的体温。或许,握着它,李姑娘能从这冰凉的铜器里,摸到一点家族留下的余温,哪怕只是一丝,也能让她在这漫天的绝望里,抓住点什么。”

然而,李玲珑的肩膀却突然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头,散乱的发丝粘在泪湿的脸颊上,原本空洞的眼瞳里,像被投入了火星,骤然亮起一点异样的光。

那光里裹着太多东西——有被背叛的愤怒,有失去一切的不甘,还有深不见底的绝望,像一锅煮沸的铁水,在眼底翻涌。

没等温羽凡反应过来,她的手臂猛地扬起,动作快得像道闪电。

“啪!”

清脆的响声在房间里炸开,像玻璃砸在水泥地上。

毛巾包裹被狠狠打落在地,散开的布角翻卷着,露出里面的物件。

一枚巴掌大的铜镜顺着地板滑出去,边缘撞在床腿上,发出“叮”的脆响,随即“咕噜噜”地滚动起来。

阳光斜斜地照在镜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斑,在墙壁上晃出杂乱的轨迹,那声音清脆得刺耳,像谁在用指甲刮过生锈的铁皮,又像命运站在一旁,发出无声的嘲笑。

温羽凡愣住了,指尖还保持着悬在半空的姿势。

他看着李玲珑因用力而泛白的指节,和她眼底那片烧尽后的灰烬,心里那点侥幸的期待碎成了渣。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喉间涌上一股涩意。

他缓缓蹲下身子,膝盖压得地板“吱呀”轻响。

铜镜停在墙角,背面朝上,雕刻的八卦纹路在晨光里清晰可见,每一道刻痕都透着古朴的温润,指尖抚上去,能摸到岁月磨出的细微凹陷。

“唉,一切都因它而起啊……”他喃喃自语,指腹划过“乾”卦的纹路,声音里裹着说不清的疲惫,“也难怪你恨它。”

这面镜子,引来了熊帮的刀,掀翻了蛟龙帮的船,最后还成了压垮李玲珑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他的话还没落地,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低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它是假的。”

温羽凡的动作猛地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

他缓缓回头,看见李玲珑抬起了头,泪痕交错的脸上,那双眼睛亮得吓人,里面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的冷。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也跟着发紧,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铜镜,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

是假的?

那枚被左少秋藏在岩壁里的铜镜,那枚他冒着性命危险带出来的铜镜,竟然是假的?

什么时候被调包的?

是左少秋故意给的假货,还是中间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如果这是假的,那真的铜镜在哪?

赵宏图说的洪门婚事,熊帮的追杀,蛟龙帮的覆灭……

这一切,难道从一开始就是场围绕着假货的骗局?

无数个疑问像毒蛇般钻进脑海,缠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温羽凡死死盯着手中的铜镜,仿佛要透过那层铜绿,看穿这背后藏着的、更深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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