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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入川

车轮碾过瓯江城最后一段柏油路时,晨雾还没散尽。

金满仓那辆除了喇叭不响哪儿都响的黑色轿车,排气管“突突”喷着白汽,像头喘着粗气的老黄牛。

副驾座位被拆了,打通了前后座,而且上面铺着层厚棉垫。

后座的温羽凡伸直腿,半躺半靠着,腰侧的绷带在颠簸中微微发颤,渗出血迹的地方已经结了层暗红的痂。

“坐稳咯!”金满仓猛打方向盘,轮胎碾过路边的碎石子,发出“咯吱”脆响。

他从后视镜里瞥了眼温羽凡,见对方咬着牙没吭声,才松了松握着方向盘的手——这一路,他早摸透了规矩,伤口疼得厉害时,温羽凡从不哼唧,只会把指节攥得发白,棉垫上已经被抠出好几个浅坑。

车窗外的景致渐渐变了。浙南的丘陵还带着江南的秀气,青瓦白墙的村落藏在竹林里,过了衢州,山就开始往高里长。

等过了长江,两岸的山突然就变了脾气,裸露出赭红色的岩石,像被巨斧劈开的断面,缠着的云雾也带着股冷硬的劲儿。

“这山跟咱那儿不一样。”金满仓咂摸着眼,腾出只手往窗外指,“你看那石头,跟铁似的。”

温羽凡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出去,卡车正驶过一座架在两山之间的桥,桥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风从谷里钻出来,撞在桥栏上发出“呜呜”的响。

他下意识地往回收了收腿,后腰的旧伤被牵扯得发疼,额角沁出层细汗:“四川的山,听说都这样。”

路途比预想中更磨人。

金满仓那车的减震早失灵了,哪怕是高速路上的轻微起伏,传到后座都成了剧烈的颠簸。

温羽凡腰侧的伤口总在这种时候“突突”跳着疼,像有根生锈的铁丝在肉里搅动。

每开三四个小时,金满仓就得找服务区停下,他会从后备箱摸出个折叠小马扎,蹲在车边抽烟,看着温羽凡慢慢挪到树荫下,扶着树干喘口气。

有次在湖北境内的服务区,天快黑时突然下起了暴雨。

雨点子砸在车顶,噼里啪啦响得像放鞭炮。

金满仓钻进后排,从包里翻出两桶泡面,用服务区的热水泡开,递了一桶给温羽凡。

雾气从泡面桶里冒出来,混着车厢里的汗味和烟味,倒有种奇怪的暖意。

“老板,你说你这是何苦呢?”金满仓面条吸溜得“滋溜”响,“挑我这破车跑这么远路,坐飞机过去不是又快又舒服吗?”

温羽凡没抬头,慢慢挑着面条——伤口疼得他没什么胃口,却得逼着自己吃点。

“我有我的打算,你就别多问了。”他咽下面条,声音有点哑,“等到了地方,你就能换辆新车了。”

金满仓“噗嗤”笑了,面条差点从嘴里喷出来:“老板你可别哄我。我这车虽然破,却已经陪了我十年,有感情了。”他指了指方向盘上磨出的包浆,“你看这手感,新的未必有这舒坦。”

车过秦岭时,温羽凡发了次低烧。

脸烧得通红,说话都带着气音。

金满仓把车停在路边的农户家,敲开柴门买了碗姜汤,又借了灶膛的余火,把温羽凡的毛巾烫热了敷在额头。

农户家的黄狗趴在车轮边打盹,尾巴扫过沾满泥的轮胎,发出“沙沙”的轻响。

“还有多久?”温羽凡迷迷糊糊地问,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

金满仓蹲在灶边添柴,火光在他脸上晃:“过了汉中就快了。进了川,空气都润,对你伤口好。”

真进了四川地界,天果然变了。

云低低地压在山尖上,带着股湿乎乎的潮气,连空气里都飘着股说不清的麻香——后来温羽凡才知道,那是路边花椒树的味道。

车沿着嘉陵江走了段,江水绿得发稠,像块巨大的翡翠,两岸的山被雨水洗得发亮,竹林从山脚铺到山腰,风一吹就翻起绿浪。

第七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过薄雾,金满仓突然猛踩刹车。

温羽凡被晃得差点坐起来,后腰的疼让他倒抽口冷气。

却听见金满仓指着前方,声音发颤:“看!那是不是……”

远处的地平线上,高楼的轮廓正从晨雾里钻出来。

不是山区小镇的矮楼,是成片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着光,像突然从地里长出来的石林。

车越往前开,街景越热闹:

骑电动车的人戴着竹编斗笠,车筐里装着沾着露水的青菜;

路边的面馆支着红油锅,白汽裹着麻辣味飘过来;

公交车站的广告牌上,印着穿熊猫玩偶服的姑娘,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到了!真到了!”金满仓把车拐进一条种着黄葛树的街道,车速慢得像散步。

车轮碾过落叶,发出“咔嚓”的轻响,他打开车窗,风带着潮湿的暖意涌进来,吹得人骨头缝都酥了。

温羽凡望着窗外,路边的老茶馆里,有人坐在竹椅上喝茶,手里的蒲扇慢悠悠地摇;

穿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跑过,书包上挂着的熊猫挂件一晃一晃的。

他紧绷了一路的肩膀,不知何时松了下来,连呼吸都顺畅了些。

“这一路真是辛苦你了。”温羽凡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却透着真诚,“今晚我们就在城里找家条件好点的酒店住下,好好休息一晚。老规矩,用你的身份证登记,费用我来出。”

金满仓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烟熏黄的牙,熟练地打了把方向盘汇入车流:“好嘞老板!保证给您找个舒坦地方!”

他眼睛瞟着路边的酒店招牌,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这趟差事不仅赚了钱,还能跟着沾光住回好地方,可比在路边小旅馆强多了。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出几分难掩的雀跃。

金满仓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老旧轿车的底盘碾过酒店门前平整的柏油路时,发出一阵细碎的颠簸。

他下意识地踩了脚轻刹,视线越过引擎盖,落在不远处那栋拔地而起的玻璃建筑上。

阳光像被打碎的金箔,铺满整面幕墙,反射的光晕晃得人睁不开眼。

“嚯,这楼够亮的。”他咂了咂嘴,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廊下旋转的玻璃门,穿黑色西装的门童正弯腰为一辆黑色轿车开门,皮鞋擦得比他车玻璃还亮。

门前的大理石台阶被冲刷得泛着冷光,每一级边缘都打磨得圆润光滑,两侧的旅人蕉舒展着阔大的叶片,叶尖垂着的水珠在阳光下闪成碎钻。

金满仓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

温羽凡正半倚着靠背,缠着绷带的手腕搭在扶手上,指尖随着车身晃动轻轻点着,侧脸在车窗投下的阴影里显得格外平静。

“老板,你瞧这家咋样?”他把声音压得低了些,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瞅这派头,光门口这两盆草就得值不少钱,价格指定不便宜,咱住这儿?”

温羽凡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落在镜中金满仓那张写满犹豫的脸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浅弧。

绷带摩擦着他的脸颊,带来细微的痒意,他却没抬手去挠,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再贵,也就住一晚,能贵到哪里去。”

话音里带着种漫不经心的笃定,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金满仓愣了愣,突然想起前几天转账时那串刺眼的数字,心中不禁有了底气:“也是,对老板来说,这点钱大概真不算什么。”

“哈哈,老板就是阔气!”他瞬间眉开眼笑,挂挡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方向盘打了个利落的半圈,轿车缓缓滑进门廊下的阴影里。

酒店门廊的大理石地面被晨光擦得锃亮,映着玻璃幕墙反射的云影,连空气里都飘着高级香氛的冷冽气息。

金满仓那辆满身锈迹的黑色轿车刚拐进来,轮胎碾过地面的“沙沙”声就显得格外突兀,像粒沙子掉进了光洁的瓷盘。

车辆刚停稳,斜对面的侍应生就直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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