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次残酷的燕山生存拉练中,校方早已在连绵起伏的燕山山脉深处,精心布设了十个补给站。
这些补给站像散落在雪地里的孤岛,隐藏在密林、岩缝或是背风的山坳间,彼此相隔约十五公里,恰好覆盖了学生们可能途经的主要路线。
每个补给站都由一名经验丰富的后勤专员驻守。
他们大多是退役的老兵,脸上刻着风霜的痕迹,身上穿着与环境近乎融为一体的灰褐色防寒服。
专员们熟悉山脉的每一道褶皱,能根据风雪的走向判断天气,甚至能从兽蹄印的深浅分辨出动物的种类与习性。
他们的木屋简陋却坚固,墙壁是双层松木拼接,缝隙里塞满了防寒的苔藓,屋顶压着厚重的冻土块,任凭狂风呼啸也纹丝不动。
无论是裹着冰霜、筋疲力尽的学生,还是乔装成“黑影”、需要补充装备的导师,只要抵达补给站,都能按规定领取物资。
学生们能拿到的是标准配额:两包压缩饼干、一小袋脱水蔬菜、500毫升过滤水,以及一小罐用于紧急取暖的固体酒精;
若是防寒服破损,还能换取一块补丁布料和专用胶水;
导师们则会领取新的橡胶棍、备用头套,以及记录学生表现的加密记录仪。
发放物资时,专员们从不多,只是用粗糙的手指点清数量,偶尔在学生接过东西时,递上一句沙哑的提醒:“西边的风今晚要转方向。”
拉练开始后的几天里,已有不少班级循着战术表上的模糊坐标找到过补给站。
有的队伍喜气洋洋,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围着木屋狼吞虎咽地啃着压缩饼干;
有的则警惕性极高,派两人在外警戒,其余人快速领取物资后便迅速撤离,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
还有的班级因为路线分歧,在补给站外争执不休,直到专员用工兵铲在地上敲出闷响,才悻悻地各自上路。
但所有人都清楚,补给站绝非可以安身的安全屋。
木屋门口挂着的铁皮牌上,用红漆写着冰冷的规则:“停留不得超过半小时,禁止留宿。”
专员们会严格执行这条规定,哪怕学生苦苦哀求,也只会冷漠地指着牌上的字。
这里没有防御工事,没有护卫,甚至连盏明亮的灯都没有。
只有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在风雪中忽明忽暗,像只疲惫的眼睛。
若是遇到“黑影”袭击,补给站不会提供任何庇护。
曾有个班级在领取物资时遭遇导师突袭,他们慌不择路地想冲进木屋,却被专员死死挡住门。
学生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背包被抢走,只能在风雪中狼狈逃窜,而专员只是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仿佛眼前发生的只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风雪。
补给站存在的意义,从来都不是提供安稳,而是像沙漠中的绿洲,给予一丝喘息的机会,却又时刻提醒着:生存的路,终究要靠自己走下去。
黑风口深处的风雪比别处更烈,铅灰色的云团低低地压在山脊上,仿佛伸手就能触到那片沉甸甸的冷。
就在这片被风雪吞噬的绝境里,藏着燕山山脉最隐秘的一个补给站。
木屋的原木墙壁被岁月啃出深深浅浅的纹路,缝隙里塞满的苔藓早已冻成半透明的硬块,风刮过时,整座屋子都在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像位老人在寒风里瑟缩。
门口挂着的铁皮牌锈迹斑斑,“停留不得超过半小时”的红漆早已斑驳,却依然倔强地悬在那里,在风雪中微微晃动。
守在这里的是个独眼老兵。
他总爱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褐色防寒服,领口和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旧毛衣。
左眼的位置盖着块深色的棉布眼罩,边缘缝补的线脚歪歪扭扭,却总被他打理得干干净净。
平日里,无论哪个班级的学生找到这里,他都会咧开缺了颗门牙的嘴笑,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床,把压缩饼干和过滤水分给他们时,粗糙的手掌总会多递上块冻硬的野枣——那是他趁雪停时在山坳里摘的,涩得人舌尖发麻,却带着点顽强的甜。
“往西走记得绕开三道弯,那里的冰壳薄得像层纸。”他总爱说这话,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独眼里的光却亮得很,仿佛能穿透漫天风雪,看见学生们要走的路。
可到了拉练第四天的夜里,一切都变了。
老兵站在木屋中央,独眼里映着煤油灯昏黄的光,手在门闩上停了很久,指腹蹭过粗糙的木茬,留下几道白痕。
最终,他猛地合上木门,“咔嗒”一声扣死了黄铜锁,锁舌弹回的瞬间,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出的白气在灯光里凝成一团团雾。
他没有抬头,只是摸索着站起身,走到墙角那排沉重的货架前。
货架上堆满了压缩饼干的纸箱和密封的水桶,每一样都压得结结实实,平时要两个壮汉才挪得动。
可此刻,老兵枯瘦的手臂青筋暴起,竟硬生生将货架推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