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记“血影九连斩”一次挥霍了他三成内劲,此刻手臂的肌肉还在微微发酸,虎口被震得发麻。
他暗自估算,这样的杀招,顶多还能再出两式。
但这已经足够!
他-->>会用这两招,将这群乌合之众拖入地狱深渊。
夜色依旧浓得化不开,墨色的云团压在山尖,连月光都被遮去了大半。
东方的天际线还是一片死黑,朝阳不知藏在哪个角落蛰伏。
可温羽凡的目光扫过那些缩在阴影里的杀手,眼底的寒意比夜色更甚——他要让这些躲在暗处的鬼魅知道,地狱的晨光,比朝阳来得更早。
他瞳孔里跳动的杀意渐渐凝成实质,像两簇寒火,映着前方瑟瑟发抖的人影。
当那道冷冽的目光扫过包围圈时,像是有股无形的压力碾了过去。
最左边那个染着黄毛的杀手正好与他对视,只觉那目光像毒蛇的信子,舔过自己的皮肤,瞬间让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慌忙偏过头,盯着自己脚边的一块碎石,连呼吸都忘了,胸口憋得发痛,仿佛再看一眼,喉咙就会被那双眼睛里的漆黑羽翼撕碎。
“要杀我的,都得死!”
温羽凡的声音比刚才更低哑,像两块石头在喉咙里摩擦,却带着山岳崩裂般的威压。
每个字都砸在众人心头,在山谷里撞出回声,“都得死……得死……”的余韵缠在耳边,挥之不去。
人群里突然响起一阵慌乱的响动。
最西北角那个持短刃的喽啰,双腿像灌了铅,膝盖一软就往下跪,亏得旁边的同伙扶了一把,才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他手里的匕首“当啷”掉在地上,在寂静里炸出一声脆响,惊得周围几人同时哆嗦。
就像堤坝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恐慌开始蔓延。
更多人下意识地往后缩,原本密不透风的包围圈,从西北角开始出现裂缝,像被虫蛀的竹帘,一点点扩大。
有人踩着同伴的脚,有人被身后的人推搡,兵器碰撞的“叮叮”声、慌乱的脚步声,混着压抑的喘息,在这血腥的夜里织成一张慌乱的网。
温羽凡眼底的光突然炸开,像两簇骤然点燃的星火,在浓稠的夜色里亮得惊人。
他紧盯着包围圈西北角那道刚撕开的裂缝,瞳孔里映着杀手们后退时踉跄的影子——这正是他等了许久的破绽。
右手猛地攥紧武士刀,刀柄被掌心的冷汗浸得发滑,刀身却像是感应到主人的杀意,原本流转的妖冶红光骤然沉了下去,化作一种近乎凝固的暗红,像陈年血痂裹着的寒铁,沉甸甸压在空气里。
那红光不再跳跃,而是沿着锻打的纹路缓缓起伏,仿佛有滚烫的血在刃下蛰伏,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冲破束缚。
“天刀断江!”(这是岑玉堂的天刀八法中的杀招)
暴喝声从喉咙里炸出来,像块烧红的铁砸进冰水里,震得周遭空气都在发颤。
头顶悬铃木的叶子“簌簌”往下掉,碎叶砸在杀手们的肩头,惊得他们下意识缩紧了脖子。
温羽凡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暗红残影,脚尖点地时带起的碎石还没落地,人已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风衣下摆被气流掀得猎猎作响,在身后拖出半米长的灰影。
武士刀劈开空气的瞬间,发出“咻——”的尖啸,尖锐得能刺破耳膜。
刀气扫过地面,龟裂的柏油路面突然“咔吧”作响,细密的裂纹以温羽凡为中心向外蔓延,像张突然张开的蛛网,连嵌在缝里的碎石都被震得蹦跳起来,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当红芒在包围圈边缘炸开时,那道弧光比夜色更沉,比鲜血更浓。
持盾的杀手刚把铁盾横在胸前,刀光已如闪电般劈了下来。
没人看清温羽凡是如何动手的,只听见“铛——噗”的闷响接连炸开:铁盾像被重锤砸中的玻璃,瞬间裂成蛛网,紧接着是骨肉分离的脆响。
那杀手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连人带盾被斩成四段,猩红的血柱混着碎骨喷起半米高,又“哗啦”一声落下,在月光下织成一片淋漓的血雨,溅在旁边的茅草上,像极了一朵朵骤然绽放的恶之花。
这一斩里,温羽凡灌了五成内劲。
刀光扫过的地方,空气仿佛被点燃了,带着股灼热的气浪往前推。
离得近的几个杀手被气浪掀得倒飞出去,撞在身后的槐树上,“咚”的闷响里混着骨裂声。
有人举着砍刀想挡,刀刃刚碰到红光便“当啷”断成两截,断口处还冒着青烟;
有人转身想跑,后腰却被刀气扫中,半边身子瞬间炸开,血雾里飘着碎布和脏器,散落在路面上。
惨叫声、哭嚎声、兵器落地的脆响缠在一起,把这片旷野搅成了活生生的炼狱。
那道猩红弧光还在闪烁,像死神挥起的镰刀,在夜色里划开一道狰狞的口子。
原本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的杀手们,瞳孔突然缩成针尖,握着兵器的手止不住地抖。
一个瘦高个手里的钢叉“哐当”掉在地上,铁叉砸在碎石上弹了弹,发出的脆响在死寂里格外刺耳。
他盯着地上那截还在抽搐的断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转身就跑,却没留意身后同伴的脚,“啪”地摔在地上,被碎石硌破的额头瞬间渗出血来,他顾不上疼,连滚带爬地往草丛里钻,膝盖在柏油路上磨出两道血痕。
有人把手里的匕首往后一抛,想借着暗器阻挡追兵,可匕首刚飞出去半米,就被温羽凡反手一刀劈成两截,断刃擦着那人的耳朵钉进树干,“笃”的闷响吓得他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窜进了黑暗里。
军心已乱,但还没彻底散。
温羽凡眼角的余光瞥见右侧还有几个杀手举着弩机,他足尖在一具尸体的胸口猛地一点,借着力道旋身,武士刀在月光下划出道冷弧,红光闪过,那几个举弩的手腕同时落地,弩箭“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断腕处的血喷在弩机上,把金属机括染得暗红。
他踏着堆叠的尸体往前冲,鞋底碾过粘稠的血和碎骨,发出“咯吱”的闷响,像踩在烂泥里的野兽。
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血浸透,起初是零星的红点,此刻已汇成大片的暗红,风一吹,布料贴在背上,凉丝丝的黏。
武士刀在他手里活了过来,每一次挥砍都精准狠辣:
斩向脖颈时,总能避开坚硬的颈椎,贴着动脉划开一道血口;
刺向心口时,角度刁钻得刚好避开肋骨,直取心脏。
刀光带起的半弧形血雾在月光下散开,像给这场杀戮缀上了诡异的光晕,每一滴血珠落地时,都在杂草间洇出朵小小的红。
“黑豹”靠在歪脖子槐树上,断臂处的血还在往下滴,血珠砸在他的鞋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他看着自己召集的杀手像潮水般退去,那些平日里号称“刀下不死无名鬼”的亡命徒,此刻跑得比兔子还快,连掉在地上的兵器都顾不上捡。
记忆里自己敲碎猎物膝盖时的狠劲,此刻全变成了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椎沟往衣领里钻。
当温羽凡脚下的血积成浅浅一滩,漫过他的鞋底时,“黑豹”终于撑不住了,喉咙里挤出破锣般的嘶喊:“快逃……快他妈跑啊!”那声音里裹着哭腔,尾音抖得像风中的破布条,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狠戾。
剩下的杀手们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崩溃了。
有人扔掉兵器往山坳里钻,有人踩着同伴的后背往树林里爬,逃窜的脚步声“咚咚”地撞在山壁上,渐渐消失在旷野深处。
夜风卷着血腥味漫过来,带着点甜腻的腥气,吹得温羽凡的发梢微微晃动。
旷野里突然静了下来,只剩下风吹过茅草的“沙沙”声,和他自己急促却平稳的呼吸。
月光落在满地尸体上,把猩红的血照成惨白,像一场刚散场的噩梦。
温羽凡单手握刀站在原地,身姿笔挺得像株被血浸过的劲松。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衣袍上的血已经半干,硬邦邦地贴在皮肤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
武士刀的红刃上沾着粘稠的血浆,顺着刃身缓缓往下滑,在刀尖聚成一小滴,“啪嗒”落在地上,砸在一片沾着碎骨的杂草里,洇出朵暗红花来。
明月不知何时已悄悄爬到中天,像枚被擦亮的银币悬在墨色天幕上。
清冷的银辉透过稀疏的槐树叶隙,在温羽凡染血的发梢织成细碎的网,把他周身未散的凌厉戾气,轻轻裹上一层苍白的柔光。
那光芒里裹着夜露的凉,混着血腥的腥,倒像给这场厮杀画了道温柔的休止符。
远处山脊线的阴影里,夜枭突然扯开嗓子叫了一声。
那啼声先像生锈的铁片划过玻璃,陡然拔高后又坠成呜咽,在山谷里撞出三叠回音,却惊不动满地尸体上已经发黑的血痂。
那些暗红的硬壳牢牢粘在柏油路面,有的还嵌着碎石子,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泼了满纸化不开的沉郁。
温羽凡微微俯身,动作稳得像座石雕。
他扯过旁边尸体胸前那片还算完整的粗布褂子,布料被血浸得发硬,边缘还沾着半片枯黄的草叶。
擦过刀身时,布料与金属摩擦发出砂纸般的沙沙声,暗红的血浆在刃面凝成半干的痂,被布片卷着簌簌坠落,在脚边积成小小的血珠,很快又被夜风冻成了冰粒。
周遭静得能听见草叶呼吸的轻响。
胸腔里的心跳声却擂鼓似的撞着肋骨,每一下都带着震耳的共鸣。
不是厮杀时的紧绷,而是劫后余生的滚烫,顺着血管流遍四肢百骸,让指尖还在微微发颤的肌肉慢慢舒展开来。
这是活下来的证明,是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带着血腥味的生命力。
他转头寻到刀鞘,那鲛鱼皮鞘上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像刚从深海捞上来。
反手一转的刹那,武士刀带着未散的寒气滑入鞘中,刀身没入时带起气流的轻啸,最后那声“呛啷”清越得像冰棱落地,在空旷的原野上荡开,惊飞了草里几只蛰伏的夜虫,振翅声“嗡嗡”地没入黑暗。
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时,他瞥见一具尸体腰间挂着个剑袋。
帆布料子不算厚实,边角被刀锋豁开个小口子,像只受伤的兽蜷缩着。
上面的血污已经发黑,他捏着边缘抖了抖,暗红的血泥混着草屑簌簌落下,露出底下还算平整的纹理。
简单擦了擦,粗糙的布料蹭得掌心发涩,却也勉强能装下那柄武士刀。
把剑袋背在身后的瞬间,沉甸甸的重量压在肩胛骨上,像块贴肉的暖铁。
那力道踏实得很,比任何誓都让人安心——刀在,命就在。
温羽凡拖着脚步走向摩托车,每一步都陷进半干的血泊里,拔出来时带着粘稠的拉扯感,像踩着融化的沥青。
鞋底碾过地上的枯叶,“咔嚓”的脆响在寂静里格外突兀,惊得路边灌木丛里的虫鸣都停了半秒。
头盔扣上的刹那,金属搭扣“咔嗒”一声咬合。
挡风玻璃上的血渍已经发黑,几道蜿蜒的痕迹从左上角斜切到右下角。
他抬手抹了把,指腹蹭到玻璃的冰凉,也蹭到那些洗不掉的暗红。
跨上摩托车时,锈迹斑斑的金属支架发出“吱呀”的呻吟。
脚踩启动杆的刹那,齿轮先是“咔啦”一声卡壳,紧接着爆发出震耳的轰鸣,排气管喷出的尾气裹着浓重的血腥气,在月光下凝成淡灰的雾团,慢悠悠地飘向天际。
拧动油门的瞬间,后轮碾过那枚带血的弩箭,“吱——”的尖啸刺得耳膜发麻。
车身猛地顿了一下。
温羽凡眼角的余光扫到东方天际,蟹壳青的微光正一点点啃食着墨色。
蜿蜒的省道在车灯下蜷成条灰黑色的巨蟒,路面的裂缝里嵌着暗红的血垢,轮胎碾过时发出“咯吱”的呻吟,仿佛巨蟒在舔舐自己的伤口。
后视镜里,晨雾正从山谷深处漫出来,像团蓬松的棉花糖,一点点裹住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
断手断脚在雾里若隐若现,很快就只剩模糊的轮廓,倒像是场被揉碎的噩梦,正被黎明一点点抹去。
可温羽凡比谁都清楚,这梦醒不了。
项上那千万赏金,像盏永不熄灭的鬼火,悬在头顶晃悠,早晚会引来更多闻着血腥味的秃鹫——它们藏在更黑的阴影里,爪子更尖,眼睛更毒。
车轮卷起碎石疯狂飞溅,打在挡泥板上“叮叮当当”响。
减震器在坑洼路面上发出痛苦的呜咽,车身晃得像惊涛里的船,温羽凡却把车把握得更紧,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
头盔面罩下,他的目光烧得像团火,死死咬着地平线。
那里的蟹壳青正渐渐透出鱼肚白,朝阳要升起来了,可那片光亮背后,更浓重的风暴正在酝酿。
晨雾散的时候,摩托车的尾灯已经缩成个小红点,像颗快熄灭的星火,慢慢钻进山道的拐角。
风卷过空荡荡的路面,卷起几片带血的碎布,打着旋儿飘向远方。
只有路边草丛里的血迹,还在朝阳下醒着。
那些深褐的、暗红的、甚至发黑的斑点,在露水的折射下闪着细碎的光。
风一吹,草叶抖落的水珠滚过血斑,晕开淡淡的红,像谁在这血色长路上,又添了笔不会褪色的注脚。
这条路还长,血腥味,怕是要跟着走很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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