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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两个消息

往前拐进巷尾,骨头煲店的砂锅里正咕嘟冒泡,奶白的汤面上浮着层油花,老板娘用长柄勺舀起一块筒骨,骨髓在骨腔里颤巍巍的:“要这块不?炖了仨钟头,一吸就出来。”

温羽凡点头时,她又往锅里撒了把葱花,翠绿的碎末在汤里打着旋。

路过“白鹿炒粉店”时,玻璃柜里的粉干忽然勾住了他的目光。

透明的粉条在灯下泛着光,像极了瓯江城夜市里阿婆炒的那口……

那位不知名的阿婆总在傍晚支起小摊,竹筲里的粉干晾得半干,铁锅烧得发红,倒上菜籽油“滋啦”一响,蒜末煸出香味,粉干一倒进去,铁铲“哐哐”翻得飞快,酱油一淋,整锅粉都亮了起来。

“老板,来两份炒粉干。”温羽凡站在雨棚下,伞沿的水珠顺着边缘往下滴,“一份加小米辣,多搁点豆芽;一份清炒,少放酱油。”

老板娘应着声,往铁锅里倒了勺油,油星溅在锅底,发出“刺啦”的爆响。

她从竹筲里抓出粉干,手腕一抖就落进锅里,铁铲翻飞间,酱油的咸香混着蒜蓉的辣气扑面而来。

打包袋渐渐鼓了起来,烧鸡的油汁顺着纸袋缝往下渗,洇出不规则的黄印子,混着骨头煲的热气和炒粉的香气,在雨里晕出暖暖的一团。

温羽凡拎着沉甸甸的打包袋往回走,油纸表面已经洇开了好几片油黄的印子,烧鸡的卤香混着骨头煲的醇厚热气,顺着指缝往鼻腔里钻。

他把伞压得更低,伞骨撞在肩头发出轻响,心里盘算着金满仓看到美食时的馋样,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积水在青石板上晃出细碎的光,倒映着他匆匆掠过的影子。

就在拐过街角的刹那,两声清脆的“叮——叮——”突然刺破雨幕,像两根冰锥猛地扎进耳膜。

温羽凡的脚步戛然而止,后颈的汗毛“唰”地全竖了起来。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是系统触发时特有的提示音,在哗哗雨声里显得格外尖锐,仿佛空气都被这声响割出了细缝。

他下意识地绷紧脊背,内气瞬间在丹田翻涌起来,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窜去。

掌心的塑料袋被攥得发皱,“簌簌”的声响里,卤味的香气似乎都染上了几分紧张。

昏黄的路灯透过雨帘洒下来,在地面拖出长长的光带。

对面巷口的阴影里,一把黑色长柄伞静静立着,伞沿垂落的水珠在灯光下划出银亮的弧线,像无数根晶莹的丝线,将那方天地密密匝匝地缠了起来。

伞下站着一男一女。

男子身着玄色风衣,领口立着挡住半张脸,露出的眉眼锋利如刀,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得像被精心雕琢过,下颌线绷成冷硬的弧度。

女子挨着他站着,浅青色的旗袍裙摆在风中微晃,左侧鬓角一缕头发系着鲜红的绳结,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像只停在发间的火蝶。

两人眉眼间有着八九分相似,却一个冷冽如寒潭,一个灵动似流萤,周身萦绕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仿佛与这市井的烟火气隔了层看不见的屏障。

温羽凡缓缓倾斜伞面,视线越过雨丝落在两人脚下。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舒展开来,边缘锋利得像是刚出鞘的刀刃,正横亘在他回旅馆的路上。

“追兵?”喉结重重滚了滚,温羽凡的指尖已经沁出细汗。

余光扫过两人头顶,淡蓝色的系统对话框正悬浮在雨幕中,「武徒九阶」四个白色小字清晰可见,像两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

他暗自调整呼吸,内气在掌心凝聚,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虽然对方修为远不及自己,但在这陌生的雨夜里,任何异动都足以让神经紧绷到极致。

毕竟,当第一只豺狼露出獠牙的时候,往往可能意味着有更多的尖牙利齿潜伏在周围的黑暗之中。

就在他准备开口喝问的瞬间,对面伞下的两人突然同时动了。

男子左手扶着伞柄,女子右手轻轻搭在伞骨上,动作整齐得如同镜面倒映。

两人腰身微弯,颔首的角度分毫不差,连衣袂被风吹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温羽凡愣住了,攥着塑料袋的手不由得松了半分。

这突如其来的行礼太过规整,反倒让他蓄势待发的内气卡在了经脉里,不上不下地透着别扭。

他定了定神,往前迈了两步。

雨水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衬得此刻的沉默格外清晰。

“你们是什么人?”他的声音裹着雨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目光像鹰隼般锁定着对方。

男子率先抬起头,路灯的光晕落在他瞳孔里,漾开一圈沉稳的黄。

“温先生您好,”他的声音隔着雨帘传来,带着点金属般的质感,“我是罗青寒,她是舍妹罗青烟。”

“罗家?”温羽凡眉峰微动,心里的戒备悄然松动了些许。

这个姓氏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川中地面上,与岑家有着血海深仇的,除了他们这些亡命之徒,便只有罗家了。

他还记得那天在地下竞技场,岑天鸿的玄铁刀劈落时的寒光,记得罗家家主被斩成两半的惨状,记得冲天的火光里,那具被焚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皮肉烧焦的气味仿佛还萦绕在鼻尖,让他的指腹微微发颤。

这样的家族,断不可能是岑家的爪牙。

雨还在下,伞沿的水珠串成了线,在三人之间织出一道透明的帘。

温羽凡看着眼前这对气质独特的兄妹,紧绷的肩膀终于稍稍放松,只是掌心的内气依旧没有散去。

在这江湖里,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你们认识我?”他握着伞柄的指节微微收紧,伞骨在掌心硌出浅痕。

雨珠顺着伞沿连成细链,坠在他眼前晃成透明的帘,那双藏在水汽后的眼睛眯起半分,瞳孔里映着对面两人的影子,警惕像未出鞘的刀,在眼底闪着冷光。

罗青烟轻轻颔首,鬓角那缕系着红绳的碎发被风掀起,擦过光洁的颧骨。

她的声音裹着雨丝的润,却比雨丝更坚定:“半年前地下格斗场那场对决,您与梁展鹏的拳掌交锋,我兄妹恰好在场。”

“哦……”温羽凡喉结滚了滚,伞柄在掌心转了半圈。

地下格斗场的喧嚣突然漫进脑海:

聚光灯的灼热度、拳套撞在护具上的闷响、观众席炸开的嘶吼……

他甚至能想起梁展鹏那记奔雷手扫过耳畔时,空气被撕裂的锐响。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在武道圈里,竟也留下了这样清晰的印记。

他脚下微动,积水里的落叶被皮鞋碾得更碎,发出细弱的“咔嚓”声:“这么说来,你们是特意找我的?深夜冒雨拦路,总不会是来讨教拳法的吧?”

话音未落,罗青寒的左手与罗青烟的右手同时抬起。

两双修长的手在雨幕中划出相同的弧度,食指与中指并拢,稳稳比出“二”字。

雨珠顺着他们的指尖往下淌,连成细弱的银线,连落下的速度都仿佛经过精确计算,透着一种近乎诡异的默契。

“有两则消息禀告先生。”罗青寒的声音穿过雨帘,带着玄色风衣般的沉厚。他指尖轻弹,抖落的水珠在灯光下划出银线,“其一……”

“前两天岑天鸿与朱雀黄队长一战,两人在铁轨旁激斗一天一夜。”罗青烟自然地接过话头,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像突然绷紧的弓弦,“听说刀光与军刀碰撞时,连铁轨都拧成了麻花,整座山都在抖。”

“哦!”温羽凡猛地往前跨了半步,皮鞋碾过积水里的梧桐叶,发出“咔嚓”脆响。

伞沿随之倾斜,露出他紧绷的下颌线,眼底的警惕瞬间被急切冲散:“结果呢?谁赢了?”

黄队长那柄刻着“朱雀”的军刀,他至今记得在火车顶上闪过的金芒,那道光芒是否能压住岑天鸿的冰焰刀?

罗青寒摇头,玄色风衣的领口被风掀起,露出里面熨帖的白衬衫。

他的声音比刚才低了半度:“胜负未分。”

“但岑家不久前发布公告,”罗青烟补充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伞骨上的云纹刺绣,“称家主岑天鸿需闭关百日调息。”

温羽凡的眼睛亮了起来,像被雨洗过的星子。

他忍不住咧开嘴,嘴角的弧度撞开积在唇上的雨珠:“这不明摆着吗?黄队长赢了!”

“未必。”罗青寒却再度摇头,眉头拧成道冷硬的线,“黄队长自那后便没了踪迹,连武道协会的人都联系不上。”

罗青烟点头,语气里添了几分凝重:“就像凭空融进了夜色里。”

“嗯……”温羽凡的兴奋像被雨浇了一半,慢慢沉了下去。

他低头看着积水里自己模糊的影子,指尖摩挲着下巴上冒出的胡茬。

岑天鸿的冰焰斩、黄队长军刀上的朱雀纹,还有火车脱轨时的巨响,在脑子里搅成一团乱麻。

“其二。”罗青寒突然压低声音,风衣领口几乎遮住半张脸。他的声音裹着股寒意,让周遭的雨气都仿佛结了层薄冰,“岑天鸿闭关前,在暗网挂出了「青铜级悬赏」。”

罗青烟接话时,脸色比雨幕更沉:“悬赏目标——温羽凡。取您首级者,赏金一千万。”

“一千万?”温羽凡先是一怔,随即低笑出声,笑声在雨里撞得七零八落。

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指尖沾着的雨水蹭在发间:“倒是没想到我这颗脑袋这么值钱,说真的,我都想现在把自己捆了送过去了。”

他故意说得轻松,可攥着打包袋的手却紧了紧,指腹掐进粗糙的纸里。

罗青寒的指尖轻叩伞骨,“哒哒”声在雨声里敲出节奏,每一下都像砸在绷紧的神经上。

“悬赏是一小时前刚挂出的,”他盯着温羽凡的眼睛,认真得近乎严肃,“暗网信息流转需要时间,短时间内应当不会有猎手找上门。”

“但先生往后需万分小心。”罗青烟望着他,眼神里的关切像雨雾里的光,明明灭灭却很执着,“暗网的猎手们鼻子比狼还灵,尤其是闻到钱味的时候。”她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红绳,红得像滴在雨里的血,“青铜级悬赏虽不算顶级,但一千万,足够让不少人红了眼。”

温羽凡收起玩笑的神色,伞柄在掌心转了个圈。

他望着眼前这对突然出现的兄妹,雨珠顺着眉骨往下淌,滑进衣领时激得他打了个寒噤:“说起来,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这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不能真是碰巧撞见?”

他的目光扫过罗青寒风衣下隐约露出的剑柄,又落回罗青烟那双看似纤细却藏着力道的手——这两人的气息太稳了,稳得不像偶然路过的看客。

“这片街区有罗家的产业。”罗青寒坦然迎上他的目光,玄色风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挂着的玉佩,“我兄妹是来处理产业交接的,罗家不日将彻底撤出川中。至于遇见先生,确是巧合——方才在巷口看见您买卤味的背影,我们兄妹俩也有些诧异。”

“您放心,我们不是为悬赏来的。”罗青烟往前半步,红绳在雨里晃成跳动的火苗,“您与岑家的恩怨,罗家感同身受。既是共同的敌人,这点提醒,便是该做的。”她的眼神直视着温羽凡,坦诚得像雨后的天空,连一丝云影都藏不住。

温羽凡望着两人被雨打湿的肩头,玄色与浅青在雨幕里撞出奇异的和谐。

他缓缓松开紧攥的伞柄,指节泛白的地方慢慢恢复血色。

雨声似乎柔和了些,不再像刚才那般尖锐地往耳朵里钻。

“我知道了。”他点了点头,伞沿重新抬到原位,遮住半张脸,“多谢二位特意告知。”

罗家兄妹听到这声谢,一齐微微低头表示回礼。

罗青寒抬眼时,路灯的光晕恰好落在瞳孔里,映出几分郑重:“若先生不嫌弃,”他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带着种恰到好处的恳切,像是怕惊扰了这雨夜的静谧,“可随我兄妹前往龙门洞。家师在洞中清修多年,那地方虽偏,却能给先生寻个安稳落脚处。”

罗青烟站在一旁,浅青色旗袍的裙摆被雨气洇得发深。

她唇角弯起的弧度刚好,眼角的细纹里盛着雨光,像落了星子。

“龙门洞看着不大,”她指尖轻轻划过伞面上的云纹刺绣,丝线在雨里泛着暗哑的光,“却是正经的道家传承地。山门外那道‘锁尘阵’,寻常人站在百米外就晕头转向,更别说闯进去了。”她顿了顿,指尖停在云纹的拐点,“家师常说,‘邪不胜正’是天道。先生若肯去,至少能把身后那些追来的刀光剑影,挡在山门之外。”

温羽凡握着伞的指节泛白,伞沿垂落的雨珠串成细链,在他眼前晃成一道透明的帘。

金满仓趴在他背上的模样突然撞进脑子里——伤腿的夹板硌得他后背发疼,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在他颈窝,那点滚烫的湿意,此刻仿佛还沾在衣领上。

还有霞姐,她把赵大爷写的药方折成方方正正的小块,塞进帆布包最深的夹层,指尖捏着油纸边角反复摩挲,像是在揣着块怕化了的糖。

这些画面在他眼前转着,像老式放映机里的胶片。

去龙门洞?

听起来确实是个好地方,能躲开岑天鸿的追杀,能让金满仓安安稳稳换药,能让霞姐不用再攥着仅有的硬币盘算下一顿饭。

可……

那清修之地的老道,那守阵的弟子,他们招谁惹谁了?

自己带着一身血腥气闯进去,跟把岑家的刀架在他们脖子上有什么区别?

再说这罗家兄妹。

初次见面时,他们行礼的模样规整得像复刻的,眼神里的恳切也不像假的。

可江湖这潭水,谁能看透底?

这年头,真心值多少钱?

一千万的悬赏悬在头顶,谁敢保证眼前这对气质干净的兄妹,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猎手”?

一步踏错,可不是他一个人掉进去,是金满仓和霞姐也得跟着摔进来。

“不了。”温羽凡深吸一口气,雨水顺着伞骨滑下来,滴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眼神更坚定了些,“多谢两位好意。”

他的下颌线绷得很紧,雨水顺着棱角往下滑,滴在领口:“我这人命贱,走哪儿都带麻烦,就不连累龙门洞的清净了。他日若真能摆脱这些是非,我一定登门拜访。”

罗青寒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随即松开。

他抬手把被风吹乱的风衣领口系好,动作从容得像只是在整理衣襟。

“好。”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像有片羽毛轻轻扫过心尖,带着点说不清的遗憾,“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强求。江湖路远,日后若有缘分,总会再碰面。”

罗青烟的指尖从伞骨上挪开,红绳系着的碎发垂在颊边,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她轻轻点头,声音比雨丝还轻:“后会有期。”

话音落,两人同时转身。

雨靴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啪”的声响,节奏稳得像钟摆。

玄色与浅青的身影并排走着,风衣和旗袍的下摆被风吹起相同的弧度,渐渐融进巷口的薄雾里。

雨幕越来越浓,把他们的背影晕成两团模糊的墨,最后连那点墨色也淡了,只剩风卷着雨丝,在原地打着旋。

雨突然下得急了,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像有人在耳边敲着小鼓。

温羽凡却觉得掌心发烫,那热度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烫得他指尖发颤。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一千万的悬赏就像柄淬了冰的刀,悬在头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

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旅馆里的情景:

金满仓肯定正趴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念叨酱牛肉;

霞姐大概在翻帆布包,小心翼翼地把赵大爷给的膏药挪到干燥的地方。

那只装着烧鸡和骨头煲的袋子还在手里,油纸被热气浸得发潮,卤香混着骨汤的醇厚气,顺着指缝往鼻子里钻。

这才是他该回的地方。

至于罗家兄妹,就像刚才掠过夜空的流星。

他们带着两个消息来,像投进雨里的石子,溅起些涟漪,又很快被更大的雨势盖了过去。

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或许某天会在某个街角重逢。

但至少此刻,他们曾站在同一片雨幕里,望着同一个方向的黑暗,那短暂的并肩,已经足够在这乱糟糟的江湖里,留下点值得回味的东西。

温羽凡紧了紧手里的打包袋,转身往旅馆的方向走。

伞柄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滑,他却走得很稳,每一步都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打在裤脚,凉丝丝的,却让他心里格外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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