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华文学

繁体版 简体版
青华文学 > 神武天下之睚眦 > 第91章 逃出川中

第91章 逃出川中

岑氏大厦顶层的会客室里,意大利进口的水晶吊灯悬在三米高的穹顶,上千颗切割面折射出冷硬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碎冰。

空调将温度精准控在二十二度,却仍挡不住空气里凝结的寒意。

长桌是整块巴西黑檀制成的,此刻却成了岑玉茹最后的卧榻。

佣人显然精心打理过她的遗体,猩红的真丝裙裾被抚平了褶皱,像一捧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曼珠沙华,妖冶地铺展在深黑色的桌面上。

裙料上暗绣的金线在冷光下若隐若现,顺着她蜷曲的腰线蜿蜒,最后没入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颈侧。

她的眼睫纤长,像停驻的蝶翼,唇角那颗朱砂痣还凝着半分血色,只是那抹艳色落在纸一样的脸上,只剩死寂的凄艳。

若不是鼻翼毫无起伏,任谁都会以为这只是位枕着月光浅眠的贵妇人,连眉梢残留的那点倨傲,都还带着生前的影子。

岑家贝蜷缩在墙角的雕花真皮椅里,肥硕的身躯把宽大的座椅填得满满当当。

他的脸埋在掌心,指缝里漏出的干嚎声忽高忽低,仔细听却没什么真切的悲恸,反倒像被踩住尾巴的肥猫在做戏。

肥肉堆起的肩膀抖得像筛糠,膝盖不受控制地磕在一起,发出“咚、咚”的闷响,却始终不敢抬眼往长桌那边看——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什么东西拖进深渊。

他的意大利手工皮鞋尖死死抵着地毯,鞋面上溅到的几滴不明污渍,被他无意识地蹭来蹭去,晕成了模糊的灰痕。

长桌尽头,岑天鸿像尊铁塔般杵在那里。

花白的鬓角垂在耳侧,脸上深刻的皱纹里积着岁月的风霜,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他布满老茧的手掌悬在半空,指尖粗糙得像砂纸,在女儿耳后那颗朱砂痣上方停了停,终究还是轻轻落了下去。

指腹擦过细腻的皮肤时,老茧刮出微不可闻的轻响,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件琉璃,可喉结滚动的瞬间,脖颈上暴起的青筋却泄露了他压抑到极致的情绪。

那是种要将骨头都嚼碎的悲恸,混着即将燎原的怒火,在枯槁的躯壳里翻涌。

“带上来。”

三个字从他喉咙里滚出来,像冰棱砸在铁板上,在空旷的会客室里撞出嗡嗡的回响。

站在两侧的黑衣保镖瞬间绷紧了脊背,连呼吸都放轻了三分。

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涌了进来,混着消毒水的味道,在奢华的香氛里撕开一道口子。

两个黑衣保镖架着个血人踉跄进门,是梁展鹏。

他的胳膊以诡异的角度拧着,血痂把碎发黏在脸上,每走一步,膝盖就“咔”地响一声,像是骨头随时会散架。

刚到长桌前,他就被保镖松开,重重摔在地上。

膝盖撞在大理石地面的脆响里,还裹着骨头错位的闷哼,听得人牙酸。

他挣扎着抬起头,额角的伤口又裂了,血珠“啪嗒、啪嗒”往地上掉,一滴随着抬头动作,甩到了岑玉茹垂落的裙边。

那点殷红比裙上的猩红还要刺眼,像在雪白的宣纸上戳了几个破洞。

“老、老祖……”梁展鹏的牙关打着颤,视线像受惊的兔子,死死钉在岑天鸿的皮鞋上。

那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此刻在他眼里却像两柄蓄势待发的刀。

岑天鸿没回头,指尖依旧停在女儿的发尾,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三十七个死士,三十五具尸体。城北棉纺厂的监控全毁了……除了一个失踪的,你是唯一的活口。”

“是温羽凡!都是温羽凡干的!”梁展鹏的声音劈了叉,混着血沫从喉咙里挤出来。

岑天鸿缓缓转过身。

灯光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沟壑,眼底的悲恸彻底被寒意取代,像深冬的寒潭。

“还有吗?”

“我跟他对了一掌就昏死过去了!”梁展鹏突然疯了似的往地上磕,额头撞在大理石上,发出“砰砰”的闷响,血花在地上绽开又晕开,“再睁眼时……仓库里就剩我一个了!真的!老祖,我没撒谎!”

“留你何用?”

话音未落,空气里突然掠过一道极细的锐响,像丝绸被快刀划破。

谁都没看清岑天鸿的动作,只看见梁展鹏猛地僵住,眉心处多了个细小的血洞。

血珠刚要往外涌,他的瞳孔就骤然扩散,像被戳破的墨囊,最后一点神采瞬间熄灭。

“噗通”一声,沉重的躯体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鲜血从他眉心淌出来,顺着大理石的纹路蜿蜒,速度慢得让人窒息,最后在黑檀长桌的桌脚边积成一小滩,红得发黑。

岑天鸿盯着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指节攥得发白,连指缝里都渗出了血丝。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落地窗,落在窗外翻涌的墨色云层上。

“温……羽……凡!”

三个字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齿间碾过骨头的钝响。

他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周身的空气仿佛都被这股杀意冻结,连水晶吊灯的光芒都变得瑟缩起来。

“老夫必剜其心、拆其骨,将他碎尸万段,为我女儿魂祭!”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窗外恰好滚过一声惊雷。

惨白的闪电劈开乌云,照亮他布满血丝的眼,也照亮了桌上岑玉茹那抹永远凝固的苍白——这场血债,才刚刚开始。

-----------------

城郊那片烂尾楼群里,灰蒙的天光漫过断壁残垣。

温羽凡的身影从一栋楼的阴影里钻出来,裤脚还在往下滴水,混着泥点在龟裂的水泥地上洇出深色的痕。

他抬头望了眼面前这栋没装门窗的毛坯房,风裹着雨后的潮气从敞开的窗口灌进去,发出“呜呜”的响,像谁藏在空荡的房间里哭。

“凡哥!”

霞姐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

她扒着裸露的钢筋窗框往下看,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晃,看见温羽凡肩头那只鼓鼓囊囊的大米袋子时,眼睛亮了亮,转身噔噔噔跑下楼。

楼梯是没铺水泥的毛坯台阶,她踩上去时扬起一阵灰,走到温羽凡面前才发现,他右手拎着的袋子边角在滴水,袋口露出的麻绳沾着泥浆,里面裹着的长条状硬物轮廓隐约可见——是那柄从岑玉茹手里夺来的武士刀。

“可算来了。”霞姐往他身后望了望,确认没人跟着,才拽着他往楼上走,“我跟满仓哥等了快半小时了,他腿刚接好,坐不住,老念叨你。”

二楼的房间里,金满仓正靠在堆着废砖的墙角,右腿直挺挺地伸着,裤管卷到膝盖,露出缠着厚厚纱布的小腿,绷带边缘还沾着点干涸的暗红。

看见温羽凡进来,他费劲地想坐直些,疼得龇牙咧嘴:“大哥,你可算到了,我这心都快跳出来了。”

温羽凡把大米袋往地上一放,袋子砸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他抹了把脸上的水:“路上绕了三圈,看见几个穿黑衣服的在路口晃,换了身衣服才敢过来。”他看向金满仓的伤腿,“你这伤怎么样了?”

霞姐蹲下来帮金满仓调整了下腿下垫着的纸板:“从仓库逃出来后,我们没敢去大医院,找了家路边的小诊所。”

“诊所?能行吗?”温羽凡挨着金满仓坐下,瞥见他腿上绷带缠得还算规整。

“那可太行了!”金满仓接话时扯到了伤口,倒吸一口凉气,“那老头戴着老花镜,看我腿的时候眼皮都没抬,说‘小年轻打架没轻没重’,然后咔嚓一下就给我接上了,疼得我差点喊娘。”他咧开嘴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不过真利索,说是天天给巷子里的小混混处理伤,接骨跟拼积木似的。”

霞姐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三个冷掉的肉包:“刚路过早点摊买的,你先垫垫。那医生说满仓哥这腿得养着,不能沾水,也不能走路,不然容易错位。”

温羽凡拿起个肉包,咬了一口,肉汁混着面香在嘴里散开。

他望着窗外飘进来的雨丝,落在没刮腻子的混凝土墙上,洇出一道道深色的痕:“诊所没问什么?”

“没,”霞姐摇头,眼神沉了沉,“就问是不是跟人打架了,我说跟人抢生意起了冲突,他哦了一声就没再问。给了两百块钱,连药带接骨全搞定,临走还塞了瓶红花油。”

金满仓突然笑出声,牵动了后背的伤,又疼得皱眉:“合着咱们这模样,一看就是混江湖的?”

温羽凡没笑,把剩下的半个肉包塞进嘴里,点了点头:“这样才安全。大医院要登记身份证,万一岑家的人查就诊记录,一查一个准。”他拍了拍金满仓的肩膀,“委屈你了,在那种地方遭罪。”

“啥遭罪不遭罪的。”金满仓摆手,忽然压低声音,“倒是大哥……你……那个岑夫人没怎么你吧?”

温羽凡取过脚边的大米袋,解开大米袋的绳结,露出里面裹着鲛鱼皮刀鞘的武士刀。

刀身狭长,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刀镡处的鸽血红宝石像凝着一滴没干的血。

“岑夫人死了。”他的声音很平,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这刀,我顺手带回来了。”

“什么?!”霞姐手里的矿泉水瓶“咚”地撞在地上,水洒出来洇湿了裤脚,她却浑然不觉,“你杀了岑玉茹?”

但很快,她笑了,笑声里带着点发颤的快意……

她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缠着纱布的小臂微微发抖:“杀得好!”

金满仓咽了口唾沫,看着霞姐眼里的光,突然觉得后颈发寒:“大哥,那可是岑天鸿的闺女……这梁子结得也太大了!”

温羽凡拿起武士刀,刀身在掌心轻轻掂了掂。

刀柄缠着防滑绳,还留着岑玉茹掌心的余温似的。

“岑家灭了周家,我们早就是死仇了。而且她还把你伤成这样,甚至说要株连我的家人。”他抬眼看向两人,目光在窗外飘散开的雾气里显得格外清明,“我不杀她,她就会来杀我们!动我们的亲人!”

金满仓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都咽了回去……

他知道温羽凡说得没错,不管怎么样,岑家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先别想这些了。”温羽凡把刀重新裹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伤怎么样?能走吗?”

金满仓活动了一下脚踝,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点头:“老医生说能拄拐挪,就是不能使劲。咱们接下来往哪走?”

温羽凡顿时一愣。

金满仓的问题像块石头砸进他心里,荡开一圈圈沉甸甸的涟漪……

他靠在斑驳的水泥墙上,指尖无意识地在墙皮剥落处划着圈,石灰末簌簌落在磨破的鞋尖上。

今后往哪里去?

这个问题在脑海里打了好几个转,却连个模糊的影子都抓不住。

岑家的追杀像张无形的网,从城市中心一路蔓延到这城郊废墟,他们就像网中央的鱼,每一次摆尾都可能撞上更锋利的网眼。

必须找个安全的去处,可安全这两个字,在眼下的局势里,轻得像张薄纸。

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嘴唇抿成条紧绷的线,喉结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金满仓的声音带着夹板摩擦的轻响打破了沉默。

他肥厚的手掌在右腿夹板上反复摩挲,绷带边缘渗出的暗红血渍晕染开来,像朵绝望的花。

“要不再去投奔闲云居士?”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神扫过温羽凡紧绷的侧脸,又飞快落回自己打着石膏的腿,“山里隐蔽,那老道本事又高……”

温羽凡指尖猛地顿住,墙皮在指腹下碎成细渣。

他侧过头,眉峰拧成道深沟:“觥山县还在川中地界。”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岑家现在是疯狗,闻着味就能追过去。闲云居士和酒鬼前辈护得住我们一时,护得住一世?”他顿了顿,目光掠过窗外连绵的楼群,像能穿透钢筋水泥看到云贵山区那道灰袍身影,“再说,岑天鸿是化境宗师,那等人物动了杀心,闲云居士和酒鬼前辈就算想护着咱们,怕是也难。到时候,反倒把他们也拖进这浑水里了。”

“那……黄队长那边呢?”金满仓的声音里窜出点微弱的火苗。

他下意识往前倾了倾身子,忘了腿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却顾不上揉,眼神直勾勾地望向空荡荡的门框,仿佛下一秒黄队长就会拎着枪出现在那里。

温羽凡长长地叹了口气,指节抵在眉心揉了揉,疲惫顺着眼角的纹路淌下来。

快餐店的冷清画面突然撞进脑海:褪色的招牌,积灰的餐桌,柜台上蒙着层薄尘的番茄酱瓶子——哪有半分往日人来人往的样子。

“黄队长的本事自然没得说,”他声音里带着点无奈,“可我和霞姐去救你之前,特意去了那家快餐店,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他抬眼看向金满仓,眼底的失望藏不住,“川中闹成这样,官方那边却跟没事人一样,连点动静都没有——这意思还不够明白吗?他们是不想掺和进来。”

金满仓额头上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他猛地抓起桌角的矿泉水瓶,瓶身被他攥得变了形,“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往下滑,却压不住心底往上冒的恐慌。

“那可怎么办啊?”他的声音发飘,带着点绝望,受伤的腿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夹板蹭过水泥地,发出刺啦的轻响,听得人心头发紧。

一直没说话的霞姐忽然直起身子,原本垂着的眼帘抬了起来,眼神亮得像淬了火的钉子。

她的指尖在窗台边缘有节奏地叩击着,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像是在敲什么主意。

“去京城。”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眼神亮得惊人,“我堂哥在京大教书,我们能去投奔他。”

说到“京大”两个字时,她的尾音不自觉地发颤,指尖在窗台上叩得更急了:“说不定……说不定还能在那儿找到其他幸存者。”

温羽凡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眼睛瞬间亮了。

他“啪”地一拍大腿,水泥地上的灰尘被震得跳起来:“对!京城!”他往前倾了倾身子,语气里的兴奋压都压不住,“岑天鸿在云贵川能横着走,可到了天子脚下,他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得把尾巴夹起来!”他看向霞姐,目光里燃着重新亮起的光,“就算他敢追去,京城藏龙卧虎,总能找到制衡他的人!”

金满仓也愣住了,脸上的慌乱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活泛:“对对……去京城!离这儿远,管得又严,岑家的手再长,也未必能伸到那儿去!我们赶紧过去!”

霞姐摸出裤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冷光在她布满血丝的眼底晃了晃。

她指尖快速滑动,搜寻着订票软件图标,声音里还带着点劫后余生的雀跃:“好,那我马上订机票!选最早一班,咱们现在就……”

“不行!”

温羽凡的手掌突然覆上来,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掌心的老茧蹭过霞姐手腕内侧的皮肤,像砂纸擦过绸缎,激起一阵战栗。

霞姐低头,看见他手背暴起的青筋,那紧绷的线条里藏着比语更重的焦虑。

“现在我三个人,只怕都上了岑家的重点关注名单。”温羽凡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机场的人脸识别、火车站的安检系统,甚至便利店刷个xx宝,只要留下半点痕迹,不出十分钟,那些穿黑西装的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围上来。”

金满仓在一旁听得喉结直滚,缠着绷带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裤腿。

夹板摩擦水泥地的“咯吱”声里,他颤声问:“这么邪乎?那、那他们会不会顺着手机定位摸过来?”

话音未落,他突然往墙角缩了缩,仿佛那冰冷的砖墙能挡住无形的窥探。

温羽凡松开霞姐的手腕,指尖抵着下巴摩挲起来。

眉峰拧成个疙瘩,阴影在他眼下投出两道深沟,像是在演算一道无解的难题。

“我早就把定位关了,你们也赶-->>紧关。”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飘进来的雨丝,“但岑家要是能打通运营商的关节,或者在体制里埋了内鬼,咱们的位置就……”

他猛地抬头,眼神亮得吓人,那光穿透弥漫在空气里的尘埃,直直扎进霞姐和金满仓的眼底:“保险起见,从现在起,这手机就是块砖。除非渴得快死、饿得爬不动,谁也不许开机。”

金满仓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裤袋,指尖触到空荡荡的布料,突然咧嘴笑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