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今天是不是也像我这么忙啊?”他心里嘀咕着,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疑惑。
他想象着物流园门口堆着小山似的货箱,表哥那辆破面包怕是从早忙到晚都没歇脚。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亮,显示着满格的电,却终究没拨出去。
表哥那性子,要是知道自己在冷风里等,保准得急得猛打方向盘,犯不上添这乱。
轻轻叹了口气,白汽从嘴角逸出,瞬间被风扯成细纱。
他正准备转动轮椅往门卫室挪挪,躲躲这穿堂风,耳边突然炸响一声清脆的“叮”——像冰棱撞上玻璃,又像硬币落进空罐,在这沉郁的夜里格外刺耳。
温羽凡浑身一激灵,原本有些发沉的眼皮“唰”地抬起来,眼里瞬间迸出亮光。
是系统!这阵子系统早就成了闷葫芦,这会儿突然出声,十有八九是早上那道一闪而逝的「武徒三阶」又冒头了。
“总算是来了。”他心里涌起股莫名的期待,像是猎人终于等来了猎物的踪迹。
双手下意识地握紧轮椅扶手,指节因为用力泛出白,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在厂区门口扫来扫去。
昏黄的灯光里,一道身影慢悠悠地从厂区深处挪出来。
是个保洁阿姨,穿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袖口磨出了毛边,腰间系着同样褪色的围裙,围裙兜里鼓鼓囊囊的,大概塞着抹布和清洁剂。
她推着个半人高的绿色垃圾桶,桶壁上沾着些褐色的污渍,看着沉甸甸的,可她推得毫不费力,步伐沉稳得像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落得又轻又稳。
温羽凡的目光刚落在她身上,眼前就弹出一道淡蓝色的光屏,悬浮在冷空气中,像块冻住的冰。
光屏上「武徒三阶」四个黑体字清晰得扎眼,跟早上瞥见的那道提示一模一样。
“竟然是她?”温羽凡忍不住低笑出声,声音被风刮得有点散。
他原以为能有这等修为的,总得是个身材魁梧、眼神凌厉的壮汉,再不济也是个身手矫健的年轻人,万万没想到会是个看着再普通不过的保洁阿姨。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头发在脑后挽成个松垮的髻,鬓角有些花白,脸上爬着细密的皱纹,笑起来眼角会堆起几道褶,活像隔壁小区那个总爱给孩子塞糖的张大妈。
“一个武徒三阶的武者,放着正经路子不走,跑来工厂当保洁?这背后藏着的猫腻,怕是比垃圾桶里的污垢还多。”
他这么想着视线就不自觉地落在那只垃圾桶上。
桶身因为惯性微微晃动,发出沉闷的“哐当”声,像是里面装的不是垃圾,而是些沉甸甸的硬块。
保洁阿姨推着桶慢慢走出大门,离温羽凡不过两米远时,突然顿了顿。
她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缓缓侧过头,目光精准地撞上温羽凡探究的视线。
昏黄的灯光落在她脸上,能看见她眼角的笑纹里沾着点灰尘,却丝毫没显得狼狈。
“小伙子还没走啊?”她先开了口,声音带着点中年女性特有的沙哑,却意外地温和,像晒过太阳的棉被。
说着还朝他友好地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个浅浅的弧度,露出半颗缺了角的门牙,看着亲切又无害。
温羽凡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她这么敏锐,赶紧收回探究的目光,也跟着扯出个礼貌的笑:“等我表哥呢,阿姨下班啦?”
“是啊,忙完咯。”阿姨笑着应了句,没再多说,转过身继续推着垃圾桶往前走。
冬夜的风卷着碎雪,打在厂区围墙的铁皮上,发出“呜呜”的低吼。
路灯的光晕在结霜的地面上晕开,把保洁阿姨推着垃圾桶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笨拙的黑蛇,缓缓钻进远处的巷口。
温羽凡望着那道背影,轮椅的橡胶轮碾过地面的碎冰,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他裹紧了保安制服的领口,可后颈还是窜起一股寒意——不是因为冷,是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劲,像根冰锥,突然刺破了平静。
“不对劲。”他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身,掌心按在轮椅扶手上,冰凉的金属透过布料渗进来,反而让脑子更清醒了。
他记得上周跟张茂巡逻时,特意问过垃圾处理的规矩。
厂区的垃圾桶都是固定在角落,每天凌晨三点,垃圾站的车会准时来收,由专人操作吊装,保洁员只用负责清空工位垃圾就行。
可这阿姨倒好,推着个半人高的大垃圾桶,径直往厂外的老巷走——那巷子深处只有几间废弃的仓库,连个正经的垃圾点都没有。
更扎眼的是那垃圾桶的分量。
阿姨推着它,步伐稳得过分,桶底碾过冻土时,发出“咚咚”的闷响,像装了些沉东西。
温羽凡眯起眼,借着路灯看过去,桶身微微晃悠,边缘似乎还沾着点深色的渍痕,在昏黄的光里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三阶武徒……”他喉结滚了滚,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扶手的木纹。
系统光屏上那行字还在眼前晃,武徒三阶的本事,别说偷点废铁,就算想搬台机床都不在话下,犯得着跟个垃圾桶较劲?
可那分量又不对。
若是装满废铁,这垃圾桶早该把冻土压出坑了,可地面只有两道浅浅的辙。
温羽凡忽然想起上次帮食堂搬面粉,五十斤的袋子压在轮椅上,轱辘陷进泥地半寸——这垃圾桶的沉,更像是……揣了个活物?
“活物”两个字刚冒出来,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不会是……人吧?
这念头一出来,就像野草疯长,瞬间缠得他心口发紧。
一个能打能抗的武者,伪装成保洁,推着个可疑的垃圾桶,往没人的老巷钻……
冷汗“唰”地浸湿了后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攥紧了扶手,指节泛白,连带着轮椅都在微微发颤。
“不能吧……”他喃喃自语,声音被风吹得散了大半。
可越是想否定,那画面就越清晰:垃圾桶里蜷缩的人影,阿姨袖口沾着的暗色污渍,老巷深处可能藏着的……
心脏突然狂跳起来,“砰砰”地撞着肋骨,像要破膛而出。
他深吸一口气,冷空气灌进肺里,冻得喉咙发疼,却压不住那股翻涌的恐惧和愤怒。
去还是不去?
他下意识地想转轮椅离开。
跟踪一个三阶武徒,跟送死没两样。
自己这点本事,武徒二阶,还有旧伤在身,真打起来,怕是连对方一拳都接不住。
更别说,一旦动手,藏了这么久的秘密就得曝光——他能站能打,根本不是残废。
到时候,表哥会不会起疑?厂里的人会不会把他当怪物?
可眼角的余光扫过厂区大门的保安亭,那盏亮着的灯像只眼睛,静静瞅着他。
他是保安啊。
胸口的使命感突然冒了出来,像团火,烧得他指尖发烫。
小智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我要成为超级英雄……”
那时候小家伙双脚稳稳踩在椅面上,瞬间比坐着的他还高出小半个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可现在……
现在,他得替小智把这愿望扛起来。
英雄不是光喊口号。
英雄是守护!英雄当无畏!
温羽凡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犹豫全散了。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死死按住轮椅推手,指腹因用力而泛白,橡胶轮碾过冻土,发出“咕噜”的锐响,像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他调转方向,朝着保洁阿姨消失的巷口追过去。
轮椅轱辘卷起的碎雪溅在裤腿上,冰凉刺骨,可他没停。
巷口的风更冷了,卷着股铁锈味。
他能看见垃圾桶的影子在巷深处晃了晃,像在催他快点跟上。
温羽凡咬了咬牙,压低身子,轮椅在黑暗中划出一道轻快的弧,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无论前面等着的是什么,他都得去看看。
因为有些事,比秘密更重要。
而就在几分钟之前。
余刚靠在工厂外墙的阴影里,指节早被冻得发红,却依旧死死攥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泛着冷意。
突然,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刺破寂静——不是手机铃声,是那种经过特殊调制的高频蜂鸣,像根烧红的铁丝,猛地扎进他耳朵里。
“不好!”余刚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浑身的汗毛根根竖起。
这是余曼曼手机的紧急信号,只有在设备遭到物理破坏时才会触发。
他猛地站直身子,夹克的衣角被风掀起,露出里面紧绷的肌肉线条。
“你们几个,”他头也不回地冲身后的手下低吼,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分头守住东西南北四个出口,但凡看到形迹可疑的,一律拦下!”
话音未落,他已经像颗出膛的炮弹冲了出去。
助跑两步,右脚在冻硬的地面上狠狠一蹬,借着这股力道,双手抓住两米多高的围墙顶端,指节陷进锈迹斑斑的铁栅栏缝隙里。
手臂肌肉贲张,青筋像蚯蚓般爬满小臂,不过半秒,整个身子已经腾空翻过围墙,落地时只发出一声轻响,靴底碾过墙根的积雪,溅起细碎的白。
办公楼三楼的灯还亮着,可走廊里静得吓人。
余刚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像擂鼓般敲在自己心上。
他猛地推开余曼曼办公室的门,“哐当”一声撞在墙上,震得门框上的积灰簌簌往下掉。
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瞬间冻结……
文件散落一地,有的被踩出黑脚印,有的边角卷得像废纸;
余曼曼常坐的转椅翻倒在桌旁,椅腿磕在地板上,漆皮剥落了一大块;
而办公桌中央,一部银色手机碎成了蛛网,屏幕的玻璃碴混着电池碎片,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是被捏爆的……”余刚的声音发颤,指尖刚碰到那些碎片就猛地缩回,像被烫到似的。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能把特制合金手机壳捏成这样,对方的力道绝不在他之下。
冷汗“唰”地从额角冒出来,顺着鬓角往下淌,滴在领口的毛衣上,洇出深色的痕。
他下意识地扫视四周,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墙角、桌底,甚至翻倒的垃圾桶——没有血迹,地上只有几缕被扯断的米色毛线,像是从大衣上勾下来的。
“冷静,余刚,冷静……”他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强迫自己深呼吸。
没有血迹就好,说明曼曼可能只是被掳走,还有救。
他转身冲出办公室,皮鞋踩在散落的文件上,发出“哗啦”的脆响。
“喂!看到可疑人员没有?”他拨通手下的电话,听筒里的电流声混着风声,显得格外刺耳。
“刚哥!”电话那头传来手下急促的喘息,“西出口这边,十分钟前有个推大垃圾桶的保洁阿姨出去了,看着挺壮实,推桶的时候腰都没弯……还有个坐轮椅的保安,刚才也跟了上去,往老巷那边去了!”
“老巷?”余刚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指节泛白,连手机壳都被捏得变了形,“具体哪个方向?!”
“是、是那条有很多厂房在新建的路段!”
余刚没再说话,“啪”地挂断电话,转身就往楼下冲。
楼梯间的声控灯被他的脚步声震亮,昏黄的光里,他的身影像道残影,每一步都带着风——老巷那边有很多老厂房,部分正在推倒了重建,连监控都照不到,正是进行不法之事的绝佳地点。
他冲出办公楼大门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围墙顶端的积雪被风吹得簌簌往下掉,像极了此刻他心里翻涌的寒意。
攥紧的拳头里,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无论那轮椅保安是谁,无论那保洁阿姨藏着什么猫腻,今天谁要是敢动余曼曼一根头发,他拼了命也得让对方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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