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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保洁阿姨

晚上七点四十分,夜幕像块浸了墨的绒布,从天际线沉沉压下来。

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沿着街道的轮廓缀成流动的星河,而乘风机械厂办公楼三楼的那扇窗,依旧亮得扎眼,像枚不肯眠的星子。

余曼曼的工位陷在文件堆里,a4纸的白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从桌面一直堆到椅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进去。

最顶上的文件夹边缘卷得像波浪,是被反复翻阅的痕迹,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表格和批注。

她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片浅影,遮住了眼底的倦意,只留专注的光落在纸面。

指尖划过纸张时带起细小的纸屑,钢笔在指间转动半圈,笔尖落下,“沙沙”的书写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荡开,像春蚕啃食桑叶般均匀。

“啊,不行了,我真受不了了!”

突然响起的哀嚎像颗石子砸进静水,王冬雨把手里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摔,发出“咚”的闷响,震得桌角的咖啡杯都晃了晃。

她双手插进头发里使劲抓扯,马尾辫散成乱糟糟的一团,额前的碎发黏在汗湿的额头上,脸上的妆被揉得发花,精致的眼线晕成了灰黑色的圈。

“这堆破文件是要吃人吗?今晚就算通宵也弄不完啊!”她踹了踹椅子腿,金属与地面碰撞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语气里的绝望裹着哭腔,仿佛下一秒就要蹲在地上哭出来。

余曼曼握着笔的手顿了半秒,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小小的墨点。

她没抬头,视线依旧锁在那份产品质检报告上,只是声音轻轻浮起来,像落在水面的羽毛:“没办法,明早就要交,做不完也得做。”

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是长时间没说话的缘故,语气里没有半分大小姐的骄纵,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平静。

王冬雨却像被点燃的炮仗,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大得带起一阵风。

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胡乱往身上套,拉链卡到一半就使劲拽,布料摩擦发出“刺啦”声。

“我可不管了,”她翻出桌下的帆布包往肩上甩,带子勒得锁骨发红,“今晚跟男朋友约好了看电影,迟到要被骂死的。曼曼,你也别死磕了,打工而已,犯得着这么拼?”

她一边往门口退,一边用指尖点着余曼曼的方向,眼里的不解明晃晃的——谁不知道余曼曼家境优渥,上班不过是体验生活,犯得着跟自己这种要靠全勤奖糊口的人一样熬?

“知道了,你先走吧。”余曼曼终于抬了抬眼,目光从文件上移开时带着点滞涩,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牵起个疲惫的弧度,“我把这部分数据核对完就走。”

说完又迅速低下头,笔尖在纸上划出道利落的横线,将错误的数据圈住,力道重得几乎要戳破纸背。

王冬雨撇撇嘴,没再说什么,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冲向门口,经过前台时还不忘抓了块别人剩下的饼干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丢下句“拜拜”,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被电梯关门的“叮咚”声吞没。

办公室重归寂静,只剩下空调出风口“嗡嗡”的换气声,还有余曼曼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规律得像座老式摆钟。

日光灯管偶尔发出“滋滋”的轻响,在她身后投下道细长的影子,映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上,像条搁浅的鱼。

她伸手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指尖触到后颈的皮肤,烫得像贴了片暖宝宝。

桌上的保温杯早就空了,杯壁凝着圈浅褐色的茶渍,是早上泡的龙井,现在只剩下点寡淡的余味。

她没起身去接水,只是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抓起笔继续在报表上批注。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楼下厂区的路灯亮得昏黄,把巡逻保安的影子拉得老长。

余曼曼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忽然想起早上出门时,管家在门口递过来的保温桶,里面是她爱吃的虾仁馄饨。

当时她摆摆手说“厂里有食堂”,现在胃里空得发慌,才后知后觉地想念那口热汤。

但她只是笔尖顿了顿,又继续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指尖因为长时间用力而泛白,却依旧敲得飞快,像是在与时间赛跑。

这份工作于她,从来不是可有可无的消遣。

那些印着“乘风机械厂”抬头的文件,那些需要她签字确认的生产计划,甚至是此刻让她头疼的质检报告,都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那是她脱离“余家大小姐”的身份,作为一个普通职员,凭自己的能力挣来的认可。

墙上的挂钟慢悠悠地走着,时针指向八点时,余曼曼终于放下笔,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把核对完的报告摞整齐,压在最上面,又从文件堆里抽出下一份待处理的订单明细,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了敲,像给自己打气。

窗外的霓虹在玻璃上淌成彩色的河,映在她眼里,亮得像藏了片星空。

七点五十五分,办公楼的走廊早已浸在浓稠的暮色里。声控灯不知何时坏了几盏,明暗交错的光线下,地砖上的划痕被拉得老长,像一道道沉默的裂痕。

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是高跟鞋的清脆,也不是皮鞋的厚重,而是布鞋碾过地面的“沙沙”声,每一步都踩得极稳,带着种不疾不徐的笃定,像秒针在钟面上移动。

紧接着,“咕噜……咕噜……”的轻响跟了上来,是保洁推车的橡胶轮碾过地砖接缝,在寂静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那声音不算大,却像根细针,刺破了办公楼的沉寂。

三楼办公室里,余曼曼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台灯的光晕在桌面上投下一块暖黄,将她圈在其中。

堆积如山的文件几乎没过手肘,最上面一叠的边角已经被她无意识地抠出了毛边。

她握着钢笔的手指微微用力,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和走廊里的推车声奇妙地呼应着。

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只眼睛,她却没空抬手拨开,只是蹙着眉核对报表上的数字,连睫毛都凝着专注的影子。

“哎呦,姑娘,这楼里人都差不多走光了,你怎么还在啊。”

声音像温水泼进热油里,突然炸开在门口。

带着点中年女性特有的沙哑,尾音裹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打了个旋。

余曼曼的笔尖猛地一顿,墨汁在纸上洇出个小小的黑点。

她缓缓抬起头,脖颈因为长时间低着而泛起细微的酸胀。

门口站着的保洁阿姨正微微弓着背,推着辆半旧的蓝色保洁车。

车斗里摞着泛黄的抹布、半桶清洁剂,还有个绿色的塑料垃圾桶,边缘沾着点没擦净的污渍。

阿姨穿着灰蓝色的工装,领口别着颗磨掉漆的工牌,身材微胖的缘故,工装的袖口被撑得有些紧,露出手腕上一圈松垮的红绳。

她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细纹挤成几道褶,只是那笑意没完全抵达眼底,像蒙着层薄纱。

余曼曼的目光在她身上顿了半秒。

厂里的保洁员她大多眼熟,这个阿姨却是头回见。

但今天新员工入职的人潮还在眼前晃,她没多想,只当是后勤新招的人手。

“啊,不好意思啊阿姨。”她扯出个浅淡的笑,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的文件,“我还有些收尾工作,您进来打扫就行,不用管我。”

话音刚落,她已经低下头,视线重新落回报表上。

钢笔再次动起来,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又占了上风,将那点陌生感轻轻盖了过去。

保洁阿姨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

推车的“咕噜”声突然轻了许多,像是刻意放慢了速度。

橡胶轮碾过办公室的复合地板,几乎没发出声响,只有清洁剂的柠檬味随着她的脚步漫过来,混着余曼曼桌上速溶咖啡的焦香,在空气里缠成一团。

她没有先去擦窗台,也没动墙角的垃圾桶,而是推着车,径直朝着余曼曼的工位走来。

影子被台灯拉得老长,像条无声的蛇,缓缓爬向伏案工作的身影。

余曼曼对此毫无察觉。

她正为一个错行的数字皱眉,左手按着纸张边缘,右手的钢笔悬在半空,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将她的身影嵌在光晕里,像幅安静的画,完全没留意到那道越来越近的影子,以及影子主人眼里悄然变化的光。

保洁阿姨的胶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几乎没发出半点声响,像只捕食的夜猫悄无声息地滑到余曼曼身后。

日光灯管在天花板上发出轻微的嗡鸣,将她佝偻的影子投在文件堆上,随着俯身的动作缓缓拉长,像片突然压下来的乌云。

“你叫余曼曼吧?”

她的声音裹着点清洁剂的薄荷味飘过来,尾音微微上扬,像在拉家常。

可这过分轻柔的语调撞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却显得格外刺耳——就像用羽毛搔刮玻璃,让人头皮发麻。

余曼曼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文件上洇出个墨点。

她正对着报表上密密麻麻的数字犯愁,只含糊地“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心里还在盘算着剩下的工作要熬到几点。

“啊,那就好,没找错人。”

阿姨的笑声从头顶落下来,像冰块砸进温水里,“咔嗒”一声裂开细缝。

余曼曼后颈的汗毛倏地竖了起来,那笑意里藏着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让她莫名想起冬夜结冰的河面——看着平静,底下全是冻透的冷。

她终于停下笔,缓缓抬起头。

台灯的光晕落在阿姨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双眼睛在阴影里亮得异常,透着股说不出的锐利。

“阿姨,你找我有事?”余曼曼的手指攥紧了钢笔,金属笔杆硌得掌心生疼。

话音未落,阿姨的手已经动了。

那只戴着橡胶手套的手从袖管里猛地窜出来,直取余曼曼的肩膀。

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空气里甚至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文件边角簌簌发抖。

“!”余曼曼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

她猛地向后仰倒,办公椅的滚轮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吱呀”声,后背重重撞在铁皮柜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阿姨的指尖擦着她的锁骨掠过去,带起的风刮得皮肤发麻。

只听“刺啦”一声脆响,米白色针织衫的领口被硬生生扯开道口子,露出里面浅粉色的内搭,寒意瞬间灌进去,激得余曼曼浑身打了个寒颤。

“你!你干什么?”她的声音劈了个尖,像被踩住尾巴的猫,愤怒和恐惧在喉咙里搅成一团。

爷爷说的“对头”、那些模糊的警告突然在脑子里炸开,她这才看清阿姨眼底根本没有半分和善,只有冰冷的算计。

手忙脚乱中,余曼曼的指尖摸到了桌角的手机。

冰凉的玻璃壳硌着掌心,她的心跳得像要撞破肋骨——只要按下快捷键,余刚他们就能收到信号。

可就在指尖即将触到屏幕的瞬间,一只更有力的手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腕。

阿姨的掌心粗糙得像砂纸,力道大得能捏碎骨头,将她的手死死按在桌面上。

另一只手已经抓起手机,拇指和食指捏住机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咔嚓!”

塑料碎裂的脆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余曼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机在对方掌心蜷成废片,屏幕的玻璃碴像细小的冰晶飞溅开来,落在文件上洇出深色的痕。

“小姑娘,我劝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阿姨松开手,碎手机被随手丢在地上,发出“哐当”的闷响。她的嘴角噙着抹冷笑,皱纹里的寒意几乎要溢出来,“不然,我可无法保证自己不会伤到你。”

余曼曼盯着地上的手机残骸,手指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却僵得像块石头。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漫过胸口,让她连呼吸都带着颤音。

办公室的日光灯管突然闪烁了两下,明暗不定的光落在阿姨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像恐怖片里的特写。

……

八点零五分,浓墨般的夜幕早已将乘风机械厂裹得严严实实。

厂区门口那盏老式路灯像个昏昏欲睡的老头,耷拉着脑袋,把橘黄色的光懒洋洋地泼在地上,勉强照亮一小片结着薄霜的水泥地,更远的地方都浸在化不开的黑里。

温羽凡坐在轮椅上,深蓝色的保安制服后襟还沾着点白天巡逻蹭到-->>的灰尘。

他微微仰着头,目光越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望向通往市区的柏油路。

往常这个点,表哥杨诚实那辆吱呀作响的面包车早该像头老黄牛似的杵在路边了,今天却连个车灯的影子都没见着。

冷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掠过轮椅轮轴,留下细碎的摩擦声。

温羽凡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指尖在冰凉的金属扶手上无意识地敲着——笃、笃笃、笃,节奏忽快忽慢,像是在给这寂静的夜打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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