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羽凡鼻尖动了动,心里直犯嘀咕。
哪是馊了,明明是刚才练俯卧撑淌的汗味,混着出租屋的霉味,才这么呛人。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总不能说自己刚做了上千个俯卧撑,现在浑身是劲儿吧?
郑小燕没察觉他的异样,又转向温羽凡,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劲儿:“羽凡啊,不是嫂子催你。这份保安的工作,我跟你表哥托了三姑六婆,求了人家厂里管事的好几次才定下的。本来想让你多歇几天,可我这心里实在不踏实,就怕夜长梦多,被别人抢了去。现在这年头,身体健全的人找工作都挤破头,更何况你……”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失,赶紧摆手:“哎呀,嫂子不是那个意思,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哎呀,不就是个保安的工作嘛。”杨诚实又插了句嘴,挠着后脑勺满不在乎,“被抢走就抢走了呗,下次咱给羽凡找个坐办公室的,不比这强?”
“你说得倒轻巧!”郑小燕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声音拔高了八度,“哪有那么容易找工作?现在工厂保安都要托关系,你当是菜市场挑白菜呢?”
“可小姨才刚走不久啊!”杨诚实也来了脾气,脖子都红了,“你让羽凡怎么安心去上班?”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羽凡好!”郑小燕跺了跺脚,声音大得震得窗玻璃嗡嗡响,“总不能让他一辈子靠我们接济吧?他得自己站起来挣钱,才算真的活出个人样!”
两人你一我一语,眼看就要吵起来。
温羽凡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股沉稳的劲儿:“行,我去干这份工作。”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连窗外的风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郑小燕愣了愣,随即脸上炸开一朵笑,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羽凡啊,嫂子就知道,你从小就懂事!”
杨诚实却皱着眉,凑到温羽凡跟前,满眼担忧:“羽凡啊,你真的没问题吗?要是觉得累,或者厂里人不好相处,可别勉强自己。”
温羽凡郑重地点点头,嘴角扯出一抹浅淡的笑:“不就是个保安的工作嘛,我还怕人家嫌弃我腿脚不利索,不肯要我呢。要是真能录用,我当然愿意干。”
经历过家破人亡的滋味,他早就不在乎工作体面不体面了。
更何况,系统的修炼功法还没着落,先找个活儿混着,既能掩人耳目,又能赚点饭钱,倒也不算坏事儿。
杨诚实见他态度坚决,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那行,既然你愿意,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我开车带你去厂子里看看,跟那边的刘经理打个招呼,先熟悉熟悉环境。”
……
杨诚实和郑小燕没在屋里多待。
郑小燕擦完窗台的灰,又念叨着让温羽凡记得开窗通风,说罢便拽着还想再叮嘱几句的杨诚实往外走。
她药店上午九点上班,耽误不得;
杨诚实的货车也还在物流园等着装货,手里的活儿堆成了山。
“你安心待着啊,明天一早我来接你。”杨诚实跨出门时又回头叮嘱了一句,声音被楼道里的穿堂风吹得散了些。
郑小燕已经噔噔噔下了两级台阶,回头催他:“走了走了,再磨蹭真要误事了!”
两人的脚步声混着郑小燕偶尔拔高的念叨,在楼梯间里荡了一阵,很快就被楼下铁皮门“吱呀”的响声带走了。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寒风卷着枯叶擦过玻璃的沙沙声。
这是个典型的冬日,阳光薄薄地铺在老旧小区的屋顶上,没什么温度。
对面楼的王婶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单元门口,一边晒被子一边和路过的张奶奶闲聊,声音断断续续飘过来,说的无非是菜价涨了、孙子考试又没及格之类的家常。
三楼的陈爷爷拄着拐杖在楼道里慢慢挪,每下一级台阶都要顿一下,拐杖头敲在水泥地上,发出“笃、笃”的闷响,像在给这宁静的上午打拍子。
温羽凡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这副慢悠悠的光景,肚子里的“咕噜”声却像在拆台。
十个包子下肚的暖意早就散了,胃里空得发慌,像是有只手在里面抓挠。
他再也坐不住,撑着扶手慢慢站起来——刚能重新站立的腿还有些发僵,每走一步都带着轻微的颤,却实实在在踩在了地上。
他没顾上多想,径直冲向那个掉漆的橱柜。
柜门一拉开,一股混杂着霉味和陈米香的气息涌出来。
他伸手在最下层摸索,指尖碰到一个硬纸筒,抽出来一看,是半袋约莫一斤重的大米,袋口用细麻绳松松地系着,米香从缝隙里钻出来,勾得他喉结又滚了滚。
旁边的抽屉里,他翻出一罐咸菜,玻璃罐上的标签已经泛黄,生产日期模糊得看不清,估摸着快过期了,可那股咸辣的气味此刻却格外诱人。
正要淘米时,他突然发现灶台上有个黑色塑料袋鼓鼓囊囊的。
温羽凡伸手一摸,指尖触到冰凉坚硬的弧度,心里“咯噔”跳了下。
他一把扯过袋子,塑料摩擦的“窸窣”声在空荡的厨房格外清晰,袋口露出的萝卜顶带着点青,外皮沾着湿乎乎的泥,沉甸甸坠在手里,竟有胳膊粗细。
淘米的动作顿在半空,他看了看刚扒进电饭煲内胆里的米,又看了看手里的萝卜,喉结猛地滚了滚。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立即拧开自来水龙头,水流“哗哗”冲过米粒,泛起浑浊的白,他却没耐心等水清,直接关掉龙头,将内胆插回电饭煲,并按下了煮饭键。
随后塑料袋被他利落地撕开,一根萝卜“咚”地落在灶台,沾着的泥点溅到瓷砖上。
他抓着萝卜冲到水池边,冬日的自来水“唰”地泼在萝卜上,冰凉的水珠溅到手腕,激得他胳膊一缩,鸡皮疙瘩顺着小臂爬上来。
可这点凉意哪抵得过胃里的火烧?他甩了甩手上的水,连皮都没削,抱着萝卜就往嘴边送。
“咔嚓”一声脆响,萝卜的汁水在嘴里炸开,带着点生涩的甜,还有股冲鼻的辣。
他嚼得飞快,萝卜的凉脆顺着喉咙滑下去,像给空荡的胃里塞了把冰碴子,却奇异地压下了几分焦躁。
不过片刻,一根萝卜就被啃得只剩个光秃秃的根,他抹了把嘴角的汁水,没等喘口气,他又抓起了另一根
……
第二根萝卜见了底时,电饭煲的气孔开始“滋滋”冒白汽,带着淡淡的米香飘出来。
温羽凡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那团白汽慢悠悠地腾起、散开,缠绕在蒙着灰的窗玻璃上。
饭熟的提示音刚响,他已经扑到了电饭煲前。
掀开锅盖的瞬间,热气“轰”地涌上来,烫得他往后缩了缩脖子,眼里却亮得惊人。
白花花的米饭胀得饱满,颗颗分明,米香混着水汽钻进鼻腔,勾得他直咽口水。
他没找碗,直接抄起灶台上的不锈钢勺子,挖了一大勺就往嘴里送。
滚烫的米饭烫得舌尖发麻,他却舍不得吐,含在嘴里“嘶嘶”地哈气,嚼得飞快。
橱柜里翻出的咸菜罐被他拧开,褐绿色的咸菜裹着红油,他挖了一大勺拌进米饭,咸辣味混着米香在嘴里炸开,一勺接一勺,根本停不下来。
直到电饭煲内胆被刮得锃亮,连最后一粒米都没剩下,他才捂着肚子瘫坐在小板凳上。
肚子微微鼓起,带着点踏实的沉,可这感觉没撑过十分钟,就被一阵更凶的空荡取代。
胃里像是有个无底洞,刚才吞下的米饭和萝卜仿佛瞬间被碾碎、消化,连点渣都没剩下。
那股饿意比之前更甚,像无数只小手在胃壁上抓挠,顺着喉咙往上冒,逼得他直想再找点什么往嘴里塞。
温羽凡苦笑一声,抬手按了按肚子。
这被系统改造过的身子,还真是个填不满的大胃王。
这点东西,别说饱了,怕是连牙缝都没塞住。
夜幕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慢悠悠盖下来。
老旧小区的灯一盏盏亮了,王婶家的窗户透出暖黄的光,隐约能听见电视里主持人平直的新闻播报声;
三楼陈爷爷家的灯暗着,想来是那老爷子早就睡下了。
温羽凡躺在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肚子里的“咕噜”声此起彼伏,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像无数只小老鼠在乱窜。
他侧耳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上的补丁,心里暗暗琢磨:明天去工厂当保安,总不能站着岗突然饿倒,更不能对着来往的工人流口水,那也太出洋相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蒙尘的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模糊的亮斑,像块被遗忘的碎银。
他望着那块亮斑,听着肚子里不停歇的“抗议”,忽然觉得有点荒唐。
复仇的路还没迈开步,竟先被“喂饱自己”这事儿难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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