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师傅艰难的从喉咙里咳出一块血痰,乌黑乌黑的,在雪地里显得很刺眼。
“答应你们的,我做到了,这孩子从我这匀了十五年寿已经是我的极限,再多的话,天道也不会容忍的。”
说完,于师傅的手缓缓抬起,冲着父亲招了招。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我只能看见父亲从大衣兜兜里摸出个什么东西交给了于师傅。
于师傅也没打算打开看看,随意地往怀里的衣兜一塞,那动作看起来极为的不在乎。
随后,他抬起头,冲我招了招手:“走了,娃儿。”
我打心里一万个不乐意,让我跟着这个刚认识没多久的邋遢师傅走,我怎么也不愿意。
任凭于师傅招手招了半天,我就是站在原地不动。
“快点,别磨蹭!”
于师傅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不耐烦,可我的脚就像两根钉子一般定在地上,就是不肯挪动分毫。
就在这时,父亲从背后猛地推了我一把。
我本来就没什么准备,被这一推,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踉踉跄跄地往前扑去,重重地跌到了于师傅的脚边。
膝盖磕在冰冷的雪地里,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我忍不住喊了声疼,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我顾不上揉膝盖,连忙回头去看父亲和母亲。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们两人正快步朝着远处走去,身影在越来越大的风雪中渐渐变得模糊。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很快就将他们走过的脚印掩盖住,仿佛他们从未在这里出现过一样。
“爸!妈!你们莫走!”
我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去追他们,可于师傅的手却像铁砧一般,死死地压住了我的肩头。
我的哭喊声穿透了整个田野,在空旷的雪地里回荡着,可回应我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和飘落的雪花。
也许是我哭的太过专心,也许是哭累了,不知不觉间,我竟然感觉身上暖和了起来。
等我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了于师傅的堂屋里。
我抽搭搭地抹着眼泪,用袖子擦了擦通红的眼睛,然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我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于师傅的堂屋不大,屋子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老旧的木桌,桌子上摆放着各种纸张工具。
而最让我感到震惊的是,整个堂屋里,到处都摆放着纸扎。
有人型纸扎,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的穿着古代的长袍,有的穿着现代的外套,脸上的表情刻画得十分逼真,脸上画着两坨嫣红。
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纸扎,房子,车马等等。
这些纸扎琳琅满目地摆放在堂屋里,占据了大半的空间。
虽说仔细看,能发现这些纸扎的手艺巧夺天工,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十分到位,但对于年纪尚小的我来说,这样的场景实在太过诡异,给了我巨大的震撼,让我忍不住往后退了退,生怕那些纸扎人会突然动起来。
尤其是堂屋里家神牌位左下方摆着的一方小方桌,上面摆着一尊面容可怖的纸扎神像。
这尊神像身材高大,穿着黑色的长袍,脸上画着青面獠牙,长长的舌头吐露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长长的锁链,锁链上似乎还挂着一些小小的纸人。
在桌子旁边煤油灯那昏黄的灯光摇曳着,将神像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影子随着灯光晃动,显得更是阴森恐怖。
我紧紧地攥着衣角,眼神里满是恐惧,不敢再多看那些纸扎一眼。
而于师傅可没空管我,他从进门开始,就径直走到大门口,蹲在门槛上,从怀里掏出一个旱烟袋。
他慢慢地装着烟丝,动作依旧有些缓慢,时不时还会咳嗽几声。
装好烟后,他用火柴点燃,然后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烟雾从他的鼻孔和嘴角冒出,缭绕在他的周围,让他那张本就邋遢的脸显得更加模糊。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外面的雪地,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沉寂了下来,只剩下于师傅抽旱烟的吧嗒声和外面风雪的呼啸声。
这种压抑的氛围让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我偷偷地看了于师傅好几眼,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心里满是不安。
突然,于师傅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往后倒去。
可身后全是那些恐怖阴森的纸扎人,我退无可退,一时半会竟然找不到逃脱的方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于师傅。
“你,你要干啥子!”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里满是惊恐。
于师傅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给你收床去,要是你实在不想呆在我这,门就在这里,要走就走。”
说完,他便径直往里屋走去,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愣着。
我心里嘀咕着:“我才不走呢!你收了我老汉儿的东西,我就算要走,也要把东西拿到再说!”
偷偷瞄了一眼外面的风雪,此刻雪下得更大了,田野里一片漆黑,连一丝光亮都没有,只有呼啸的风声,听起来格外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