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口直心快。
她瞧见了程昭,便说:“他刚走,你才来。可遇到了?”
“远远瞧见一个人走远,往正院那厢去了,想着是国公爷。”程昭道。
二夫人说完就后悔。
她生怕程昭对着她诉苦,说自已备受丈夫冷落,还要把“皇后赐婚”拿出来说道。
然而,程昭说完这句话,很自然说,“儿媳的小厨房做了酸萝卜鸭子汤,请父亲、母亲尝尝。”
又逗小孩,“五弟有口福了,多喝一碗。”
周元祁高冷扬头,不搭理人;二夫人松了口气。
二老爷一直记得旁人说,儿媳与公爹从不碰面。可他头一回当公爹,而他这个儿媳利落大方得很,自然而然就熟悉了,不尴尬,他也没顾上避嫌。
“这是什么鸭汤?”他好奇问,“我们没吃过。”
“是吴郡的吃法,我娘家秋冬总烧来吃,降燥又滋补。”程昭道。
丫鬟捧上一个大食盒,里面裹着一只盖罐。
程昭为公婆与小叔子布菜。
二夫人还没有习惯拿婆婆的威仪。她出身武将门第,自由惯了,看不惯淑女们矫揉做作,对程昭也没太多规矩。
“坐下吧,一起用膳。”二夫人说。
程昭应是。
酸萝卜鸭汤很好喝,比二夫人想象中更鲜美,酸味不太明显。
挑食的周元祁一骨碌喝了半碗,又把里面的鸭肉挑出来吃掉。要知道,他素来刁钻,从不吃汤里的肉。
寝不、食不语,大家沉默着用过了晚膳。
晚膳后,程昭服侍二夫人净手漱口后,就起身告辞了。
半句没提周元慎。
周元祁也回自已院子去温书了。
晚夕歇下,二夫人还对丈夫说:“别说,这些清门淑媛也是有些好处的。”
二老爷:“你想夸儿媳就直接说。一碗汤收买了你?”
“别打岔。”二夫人不满。
“好好,你说。”
“她沉得住气。嫁过来一个月了,穆姜又过了明目,她没哭没闹,甚至没见她有半分惶然。这份心性,我是服气的。”二夫人道。
二老爷则说:“内宅女人很能忍。”
“是这些读书人家的姑娘能忍。这要是我姑娘,我可舍不得她受这样委屈。”二夫人道。
二老爷叹了口气。
二夫人又道:“你同元慎说说。你们父子有话好说,叫他别太冷落了正妻。”
二老爷就说:“上次元慎就提过了:此事关乎朝局,是皇后与程相国的较量。皇帝这几年脾气不好,又未立储,朝廷上极其混乱。
元慎是太子近臣,他比咱们更擅长揣测圣心。既他冷落皇后指婚的人,自然有他道理,你别多管。”
“我不是瞧着程氏可怜么?花容月貌,就这样守着空房。”
“我瞧着程氏倒不自苦,她精神挺好。”二老爷说。
自苦的人,哪有心思吩咐小厨房炖那么鲜美的鸭汤?
二夫人替程氏担忧,程氏倒好像拎得清,不争不抢很安分,适合过日子。
——自家要是有个闺女像程氏这样,似乎挺不错的。
二夫人则说他不懂,叫他帮衬劝劝周元慎。
哪怕不能恩爱,或者举案齐眉,每个月去秾华院点个卯,下人们也不敢欺辱她。
“……行,我下次说说元慎。不过,你别大张旗鼓。娘要捧穆姑娘的。”二老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