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钱公公就被压进了慎刑司。
消息传到坤宁宫,皇后倚靠在软枕上,听着孙嬷嬷将消息报来,淡声道:“皇上仁慈,惩处他一番也不会要了他的命嬷嬷,这段时日勿要去慎刑司与他接触。”
“是。”
孙嬷嬷颔首,她担忧地看着皇后略显忧愁的神色。
瑾贵妃这才失势几日,怎么又有卷土重来的架势了?
皇后用手撑着头,她似是在闭目养神,烛火将她的侧脸映成光影两片,分割得十分明显。
“嬷嬷,本宫近日身子又不大好了,再给本宫端过来一碗养身的药来。”
她没有睁开眼,忽然轻声道。
皇后的话里夹着气音,听上去似是一句长长的叹息。
孙嬷嬷没动,她想要劝阻,“皇后娘娘,皇上定然是只看重了她那肚子说来也是奇怪,怎么皇上久未有嗣,却独她一人能怀上龙胎?”
“肚子?”
皇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稍显迷蒙,回忆起今早时昭衡帝对水仙的态度。
“嬷嬷,你是没看见那时候的皇上,那不是对着个肚子会露出来的神色。”
坤宁宫的内室没有旁人,近前只有孙嬷嬷一人伺候着,皇后声音很轻地道出了一句话。
“本宫能容佳丽三千,却容不了心上一人。”
“去吧,嬷嬷,给本宫将药端来。”
孙嬷嬷见无法再劝,才沉默着转身低头出去了。
两个时辰后,她将熬好的药汁端来。
那药汁闻着就极苦,在阳光里蒸腾升起白茫茫的雾气。
皇后将那碗药接过,极为熟稔的,端着喝了干净。
孙嬷嬷束手在旁,最终递上来一颗蜜饯。
这药苦口,她劝不了皇后,如今递上这蜜饯,也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
自那日水仙自请禁足后,昭衡帝接连三日都没去礼和宫看她。
帝王的极限是面对她的冷冷语,昭衡帝能不迁怒。
但每每抬步想去,便总是能想起那日水仙疏离的神色。
每次,昭衡帝都踏不出去那步。
如今虽然名义上还禁足,但礼和宫的分例可是不缺,昭衡帝更是让太医院每日去请脉的两位太医里,总要有裴济川。
他想,若是恢复了裴济川伺候这胎,水仙大抵是能感觉出他的示好以及对她充分的信任。
银珠因下毒的事情进了慎刑司,事情没水落石出之前,昭衡帝不便让慎刑司将人放出来。
但他明知道裴济川是曾在她宫里伺候过的,还让裴济川去负责她这一胎,显然已经是很信重她的了。
昭衡帝不急于一时,他只希望水仙能自己一点点想清楚。
每日,裴济川诊过平安脉后,便会来乾清宫独自给昭衡帝报告。
今天也是如此。
昭衡帝在奏折上批着红,听着一旁裴济川躬身禀报。
“娘娘双胎脉象总体平稳强健,只不过”
裴济川似有犹豫,昭衡帝搁下手里的朱笔,抬眸问道:“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娘娘这次见红,最开始是因近日劳累,协理六宫之故。臣细细询问过娘娘,偶尔见红不算大事。”
“然而,娘娘用过安胎药后的见红,倒是有些特殊。”
裴济川将一切细细说来,“不瞒皇上,臣曾给瑾贵妃配过安胎的药丸,方子与之前娘娘生产时血崩用的止血良药相似。”
“之前娘娘生产时服用止血药后血崩加重,自始至终也没寻到源头,如今看来,这次见红倒是与之前娘娘生产血崩过于巧合了。”
昭衡帝思索良久,沉声道:“你可确定?”
“臣确定。”
裴济川半躬着身,极为恭敬地禀告:“自娘娘生产时血崩,臣钻研数月才找出了那止血方子里的一味药与一味叫幽昙花的药物会产生反应,令人血崩不止。”
“娘娘自二次有孕,整个礼和宫上下都注意着,不让用任何的香。”
“更是从永乐宫移到了礼和宫,若是那幽昙花还在娘娘身边,恐对娘娘二次生产不利。”
裴济川说完该说的,他始终没有抬头,说完后更是深深地躬身,等待皇上的指示。
先是永宁被毒,后是水仙身边余毒未清,甚至还在威胁着她以及腹中皇嗣。
昭衡帝眸色深沉,冷声道:
“裴济川,你既有所疑,便给朕细细地查!”
“从今日起,瑾贵妃一切饮食用药、衣物器皿,乃至礼和宫一砖一瓦,都给朕仔细排查!有任何可疑之处,立刻来报!”
“臣遵旨!”
裴济川郑重领命。
在说完瑾贵妃娘娘让他说的这些后,裴济川似是完成了什么任务,肩膀几不可闻地放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