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泽凯边说话边迈步走进小卖部,目光缓缓扫过店内。
货架上的商品略显陈旧,但摆放得整整齐齐;
角落堆着几个空纸箱,摞得老高——
看得出来,这是一家靠小本经营撑起来的家庭。
“你这店开了多少年了?”他问。
胡玉梅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声音发颤:“十五年!我儿子从小在这店里长大,学费、医药费……全指望这点收入!”
“现在你们说拆就拆,给那点儿钱够干啥?新商业区铺面月租好几千,我们哪租得起?”
罗泽凯沉默着点了点头,转身又走向隔壁王家。
王师傅五十多岁,是个石匠,手上布满厚厚的老茧。
他的小作坊里堆满石材边角料。
一台老切割机正嗡嗡响着,粉尘在光线里飘浮。
“我不图钱,”王师傅闷闷地说,手里攥着一块石头没松开,“我就想留下这地方。”
“我爹传下来的手艺,是在这儿一点一点练出来的。搬走了,手艺也就断了。”
罗泽凯静静听着,没有插一句话。
回程的车上,孙云泽小心地试探:“罗书记,您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罗泽凯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政策不能破,但人情可以通。”
他顿了顿,接着说:“胡家的问题,关键是生计。”“
与其让他们拿着补偿款去外面租铺子重新开始,不如直接帮他们转型。”
“文旅局不是在招商‘非遗工坊’和‘本地特产馆’吗?”
“把胡家纳入首批扶持对象,提供免租三年的摊位。”
“再安排电商培训,教她直播卖苍岭腊肉、手工酱菜——”
“她有开店经验,又是本地人,完全能做成一个示范点。”
孙云泽眼睛一亮:“这……这办法可行!”
“至于王师傅,”罗泽凯嘴角轻轻一扬,“他不是怕手艺失传吗?”
“那就让他进‘老师傅技术服务队’,挂上青云古街传统工艺传承人的名头,每月发补贴,带徒弟。”
“他的作坊可以整个迁到古街修复区的‘匠人工坊’里,作为活态展示的一部分。”
“游客来了,能看他雕石头,还能上手体验——这不比闷在巷子里更有价值?”
孙云泽连连点头:“高!实在是高!既守住政策底线,又给他们出路,还能做成文旅亮点!”
罗泽凯脸色却没放松,只平静地说:“记住,做这些不是妥协,而是把矛盾转化成资源。老百姓要的不是对抗,是尊重和希望。”
“好,我会好好跟他们谈。”孙云泽郑重应道。
罗泽凯抬手看了看表,已是傍晚六点。
夜色渐浓,街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将苍岭老城的轮廓温柔地描在暮色中。
他走到古街东口拐角的“清禾小厨”,点了香菇鸡肉粥、蒸蛋羹、清炒时蔬,又额外加了一小碗红糖姜茶。
提着餐盒出门时,细雨又无声无息飘了起来。
他没打伞,只把纸袋小心护在怀里,快步走向不远处的宾馆。
站在林墨的房间门外,他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房间里,林墨刚洗完澡,正坐在沙发前用笔记本电脑整理白天的考察笔记。
听见门铃,她有些意外,趿着拖鞋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到门外是罗泽凯,心跳不由快了一拍。
她迅速理了理微湿的头发和身上的居家服——
一套保守的棉质长袖长裤,确认没什么不妥,才打开了门。
“罗书记?”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您怎么来了?”
罗泽凯提起手中的纸袋,脸上露出温和又不越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