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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无名十三剑

三十秒的时间,在生死角力的场域里被拉扯成粘稠的胶状。

每一秒都像踩着烧红的铁丝前行,感官被无限放大。

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撞在结霜的空气里碎成白汽,能看见岑玉堂黑袍下贲张的肌肉牵动衣料的褶皱,连麦田里被冻硬的麦苗摩擦声都成了催命的鼓点。

可这漫长终究是错觉,当意识试图抓住某个瞬间时,时间早已化作锋利的刃,唰地切开了生死的界限。

可当那柄被内力榨干最后一丝韧性的长剑,在半空中猛地顿住时,他才惊觉——这点时间,根本不够。

剑尖还凝着最后一缕将熄未熄的幽蓝,像濒死者最后一口气。

可下一秒,金属疲劳的“咔啦”声就顺着剑柄爬上来,那些密布的缺口突然像活过来的蛇,沿着剑身疯狂蔓延。

温羽凡的虎口被震得发麻,指节早已失去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剑从掌心挣脱。

“当啷!”

脆响砸在结霜的泥土上,惊得细碎的霜粒跳起来,又簌簌落回地面。

断裂的剑身在月光下翻了个滚,露出那些被反复撞击的豁口,像一张张无声嘶吼的嘴。

就在这兵器坠地的空当,岑玉堂的九环刀已经到了。

不是循序渐进的逼近,而是带着雷霆万钧的决绝。

刀身劈开空气的锐啸像钢针扎进耳膜,九只铜环在高速运动中撞成一片狂乱的轰鸣,混着刀风卷起的冻土碎屑,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网。

岑玉堂的脸隐在刀光后的阴影里,只有唇角那道狠戾的弧度异常清晰,像在看一只即将被碾死的虫。

“危险!危险!”

系统的警报声在识海里炸开,尖锐得像是要把脑浆都震出来。

可温羽凡动不了。

四肢像灌满了铅,连眼皮都重得掀不开。

方才被睚眦之力透支的身体彻底罢工,肌肉松弛得像抽走了骨头,连最基本的闪躲意识都传不到神经末梢。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寒光越来越近,刀锋上倒映出自己瞳孔里的惊恐,还有那抹越来越清晰的、属于死亡的冷色。

刀锋距咽喉只剩三寸时,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他能看见刀身反射的月光如何在自己苍白的皮肤上流动,能闻到刀刃上残留的铁锈与血腥气,甚至能感觉到刀风掀起的汗毛在颤抖。

然后,他的身体自己动了。

不是他控制的。

脖颈后的肌肉突然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收缩,上半身像被无形的线猛地向后拽去。

这个动作快得近乎模糊,他甚至没感觉到发力的过程,只听见“嗤”的一声轻响——刀锋擦着喉结掠了过去。

凉意贴着皮肤划过,紧接着是一丝尖锐的刺痛。

温羽凡僵在原地,过了半秒才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往下淌。

在那里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正缓缓渗出,在颈间蜿蜒成一道诡异的红痕,像谁用红宝石碎片拼出的项链。

他盯着自己还保持着后仰姿势的手臂,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就像上次在出租屋被暗杀时,身体突然做出的那个不可思议的侧翻;

就像无数次濒临绝境时,那股凭空出现的、带着机械精准度的力量。

是系统。

是系统又一次强行接管了他的身体。

然而,那丝侥幸还没在喉咙里酿成完整的喘息,就被另一道更凌厉的杀机掐断了。

温羽凡甚至能感觉到脖颈的血珠还没来得及滚到衣领,岑玉堂的呼吸声已经像蓄满力的发条,在耳边绷出危险的弧度。

断首刀劈空的劲风还没散尽,那柄缀着九只铜环的大刀已在空中拧出半道寒光。

横斩的势头骤然收住,刀身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硬生生折转轨迹,化作一道直劈而下的闪电。

“哐啷!哐啷哐啷!”

刀身上的九只铜环像是被惊雷炸醒,在剧烈的变向中疯狂碰撞。

那声音哪里是简单的轰鸣,分明是无数枚铜钱被狂风卷着砸向铁皮,密集得让人头皮发紧,每一声脆响都像钉在心脏上的钉子,敲得人胸腔发闷。

刃口泛着的幽蓝冷光,比冬夜的冰棱更刺骨,眼看就要把温羽凡从头顶到胯间劈成对称的两半。

就在刀锋的寒气几乎要冻僵他汗毛的瞬间,温羽凡的身体突然做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动作。

不是人类肌肉该有的流畅发力,更像是提线木偶被幕后的手猛地拽了一把。

他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滑去,膝盖没弯,腰没折,就那么贴着结霜的地面平移出去。

动作僵硬得像生了锈的机械臂,却精准得可怕,刚好避过那道足以开碑裂石的刀势。

“轰!”

岑玉堂的刀重重劈在温羽凡刚才站着的地方,冻土被刀气掀飞,溅起的泥块带着冰碴打在温羽凡脸上。

可更让温羽凡浑身发寒的是紧随其后的“刺啦”声。

凌厉的刀风擦着他的大腿扫过,裤裆处的布料像被无形的剪刀绞过,瞬间裂成几片破布,冷风裹着麦田里的寒气钻进去,贴着皮肤游走,激得他浑身汗毛根根倒竖,像是有无数根冰针在皮肉下游走。

温羽凡盯着那几片飘落在地的碎布,脑子里“嗡”的一声。

这场景太熟悉了。

熟悉得让他胃里发紧。

同样是生死悬于一线的瞬间,同样是这种违背常理的平移躲避,甚至连布料撕裂的位置都分毫不差——就像半月前那个闷热的仓库里,岑夫人的武士刀劈来的那一刻。

命运像是拿着刻刀的匠人,在同一个地方反复雕琢着同一道伤痕。

温羽凡看着地上的碎布,忽然觉得那不是布料,是自己被反复撕开的命运,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岑玉堂眼睁睁看着那道诡异的身影再次滑出刀风范围,胸腔里的怒火瞬间炸成了燎原之势。

他脸颊上的肌肉突突直跳,原本还算平静的眼神此刻像淬了毒的钢针,死死钉在温羽凡身上。

额角的青筋鼓得老高,根根分明,像有几条被激怒的虬龙在皮肤下游走、扭曲,连带着太阳穴都在突突地抽痛。

“吼!”

他猛地仰头爆喝,声音像凭空炸响的惊雷,震得空气都在嗡嗡发抖。

声波扫过麦田,成片的冻麦苗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按捺,齐刷刷地伏倒下去,又在下一秒被余震掀得剧烈摇晃,霜粒簌簌往下掉,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

“老子看你还能躲几次!”岑玉堂的吼声里裹着咬碎钢牙的狠劲,“天刀断江!”

最后四个字刚出口,他丹田处突然腾起一股滚烫的热浪,像是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

那股内劲顺着经脉疯狂涌流,所过之处,皮肤都泛起一层不正常的赤红。

他手中的九环大刀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在月光下发出“嗡”的一声轻鸣,刀身竟肉眼可见地暴涨了三寸,边缘泛着的赤红烈芒更盛,仿佛能劈开夜色。

刀身周围卷起的罡风越来越烈,地面的冻土被硬生生撕开,一道深达半尺的沟壑以他为中心蔓延开去,翻卷的泥土带着冰碴,像是被巨犁刚翻过的土地。

温羽凡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

岑玉堂周身的气势像坐了火箭般蹿到巅峰,那股威压如同实质的巨石,死死压在他胸口,让他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全身骨骼在这股气势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像是下一秒就要散架。

那柄九环大刀在他眼里早已不是兵器,分明是一柄能劈开天地的巨刃,光是那未发先至的刀意,就已经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危险!危险!”

系统的警报声在识海里炸开,尖锐得像是用指甲刮过玻璃,刺得他神经生疼。

和以往那种平铺直叙的机械音不同,这次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音,像是绷紧的弦快要断裂:“系统计算规避成功率为

0!警告!警告!”

温羽凡反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带着血腥味的释然苦笑。

“已经够了……”他低声呢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望着那道冲天而起的刀光,恍惚间像是回到了第一次激活系统的那个夜晚,冰冷的机械音第一次在脑海里响起;

又想起无数次濒死时,身体被强行接管的瞬间,那些擦着鼻尖飞过的刀锋……

可现在,丹田处空空如也,睚眦之力早已耗尽,四肢沉得像灌了铅,连抬根手指都觉得费劲。

奇怪的是,心里却奇异地平静下来,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一丝安宁。

系统的警报还在响,甚至比刚才更尖锐,尖锐得近乎悲鸣。

温羽凡忽然有点恍惚,这冰冷的机械音里,怎么好像掺了点别的东西?

是恐惧吗?

还是不甘?

像个知道自己要输的孩子,在徒劳地嘶吼。

声波在耳膜上撞出细密的疼,眼前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画面:

李玲珑奔跑时被风吹起的发丝,黑田那条染着血的断臂滴下的血珠,霞姐叉着腰笑骂他的样子,金满仓憨厚的笑脸,母亲抚摸他头顶时温暖的掌心,父亲那双布满老茧、却总能稳稳托住他的大手……

最后定格的,是妻子温柔的笑眼,和儿子小智举着玩具剑喊“爸爸”的模样。

这些画面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慢得像过了一辈子,可实际上,不过是眨眼的瞬间。

温羽凡缓缓闭上眼,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

他能感觉到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像温柔的潮水,要将他轻轻包裹。

“对不起啊,小智。”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哽咽,飘散在风里,“爸爸……好像没法给你报仇了。”

然而就在此时,月光把麦田切成明暗两半,两道影子像被风卷来的枯叶,毫无预兆地钉在岑玉堂左右两侧三尺之地。

没有脚步声,甚至没带起一丝风,仿佛他们本就藏在结霜的麦苗间,只等这一刻破土而出。

左侧的李玲珑手腕轻抖,软剑出鞘时带起一声几不可闻的“噌”,像冰棱断裂在寂静的夜里。

剑身在月光下漾开一脉冷辉,寒芒裹着她眼底的决绝,直指岑玉堂左胸第三根肋骨下的位置——那里是心脉运转的要害。

剑尖吞吐的光弧越来越急,空气都被划得滋滋作响,像是要在他皮肉上提前烙下血痕。

右侧的泽井早已没了木屐的踪影,显然为了隐藏一路狂奔而来发出的脚步声。

他没看岑玉堂的上半身,只盯着那双稳稳扎在地上的脚,右腿肌肉贲张如绞紧的钢索,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扫向岑玉堂膝弯。

那腿抬得极快,膝盖处的布料被劲风鼓得猎猎作响,仿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块烧红的铁斧要劈断对方的支撑。

可岑玉堂毕竟是内劲九重的刀客。

周身三尺内的气流变化都逃不过他的感知,两人刚动势,他后颈的寒毛已根根倒竖。

那无形的感知屏障像层绷紧的薄膜,任何触碰都会激起他最本能的反击。

“滚!”

暴喝像炸雷在麦田里炸开,声波撞得空气都在震颤,连远处的麦苗都跟着簌簌发抖。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九环大刀已在半空翻出半道残影,铜环相撞的脆响还没落地,刀身已带着千钧之力猛砸向冻土。

“轰!”

刀背触地的瞬间,淡青色的罡气已从刀身炸开,像张瞬间撑大的巨网,带着撕裂一切的力道向四周碾去。

土屑还没来得及跳起,成片的冻麦苗像被无形的大手按倒,秸秆断裂的脆响连成一片,混着泥块与霜粒组成的“弹雨”,带着破空声射向四面八方。

李玲珑只觉一股刚猛的力道顺着剑尖撞来,手腕像被铁钳攥住般剧痛,软剑在掌心弯成诡异的弧度,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断。

她想收势,可那股力已顺着手臂缠上躯干,让她整个人像被狂风揪住的纸片,身不由己地向后飘去。

泽井的脚刚触到岑玉堂的裤腿,就像踢在烧红的铁板上,一股反震力顺着小腿骨往上冲,膝盖瞬间麻得失去知觉。

他闷哼一声,身体像被人从侧面狠狠踹了一脚,在空中划出道歪斜的抛物线。

两人几乎同时倒飞出去。

李玲珑后背撞上田埂的瞬间,“咚”的一声闷响,她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震,喉头涌上的腥甜差点冲破牙关,只能死死咬住嘴唇把血咽回去。

后背的衣服被碎石划破,冰冷的土块顺着破口往里钻,贴着皮肤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泽井倒比她多了几分急智,借着被震飞的势头在空中拧身卸力,像片被风卷动的叶子转了半圈。

落地时他刻意让肩膀先着冻土,借着翻滚缓冲力道,滚到第五圈才停下,嘴里全是泥土的腥气。

“你们为什么要回来!”温羽凡的嘶吼声撕裂喉管,混着血沫喷出口腔。

他们没有回答。

只有两道身影从泥地里挣扎着爬起。

刚刚那一下,李玲珑的软剑断成两截,泽井的右脚脚背上皮肤屏裂。

两人却仍用颤抖的手撑着地面,再次站起。

他们再次扑向岑玉堂,哪怕知道这是徒劳的挣扎,也只能拼尽最后一丝气力。

“恼人的苍蝇!”

九环大刀在月光下发出沉闷的嗡鸣,铜环相撞的脆响里裹着岑玉堂的不耐。

他手腕轻抖,刀身带起的罡风像无形的扫帚,第三次将李玲珑和泽井扫开。

这与其说是打斗,不如说是驱赶。

就像挥开绕着腐肉打转的虫豸,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

刀刃划破空气的锐啸里,能清晰听见他胸腔里压抑的闷咳。

每一次挥刀,左胸旧伤处就传来针扎似的钝痛,那是前些日子跟周家老剑师硬拼时留下的伤势。

他低头瞥了眼衣襟下隐约渗开的暗红血渍,眉峰拧得更紧。

若不是这伤拖了后腿,让他连五成力道都使不出,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辈哪有资格近他三尺之内?

早该在第一刀落下时,就成了田埂上的两摊肉泥。

李玲珑的软剑在刀风里扭曲成怪异的弧度,她咬着牙强行稳住身形,虎口被震得发麻。

但她脚下没停,借着后退的惯性拧身,软剑再次毒蛇般探向岑玉堂下盘。

她知道自己和泽井加起来都不是对手,能做的只有缠着他,像藤蔓缠死大树似的,多拖一秒是一秒。

泽井赤脚踩在结霜的冻土上,右脚脚背的伤口早被泥和血糊住,每一次发力都像踩着碎玻璃。

他左腿横扫的弧度越来越小,方才那记硬接的刀风震得他膝盖骨发颤,落地时踉跄了半步,手撑着地面才没跪倒。

但他抬眼时,那双总是眯着的眼睛里全是狠劲,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借着翻滚的势头又朝岑玉堂膝弯撞去。

两人像配合了千百次般,一个攻上一个取下,剑光与腿影织成松散的网。

他们甚至不敢用杀招,只求能让岑玉堂多抬一次刀,多挪一步脚。

温羽凡就跪在不远处的麦田里,指节深深抠进冻硬的泥土里。

他能看见李玲珑鬓角的血珠顺着下颌滴落,砸在翻卷的麦苗上;

能看见泽井赤脚踩过的地方,留下带血的足印,很快又被飘落的霜粒盖住。

他们的衣裳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破洞处露出的皮肉上,新伤叠着旧伤,青紫色的淤痕在月光下泛着吓人的颜色。

可他动不了。

四肢像被冻土冻住了似的,连抬一下胳膊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丹田空荡荡的,连一丝内力都提不起来,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三十秒。

他在心里默数着。

从决定断后让他们跑的那一刻起,他以为三十秒足够了。

足够他们钻进远处的林子,足够让泽井带着负伤的黑田先撤……

可现在才发现,三十秒短得像指缝里漏过的沙。

脑海里突然炸开黑田那句虚弱的“对不起”。

那时他们正踩着麦田狂奔,黑田捂着流血的断臂,用生硬的樱花语说的。

当时他没懂,现在才明白——那哪里是道歉,分明是早就知道结局的叹息。

从他转身的瞬间,所有人就都被圈进了这死亡的围猎场,谁也跑不掉。

“是啊……才三十秒而已。”

月光把岑玉堂的影子拉得老长,从他脚边一直铺到温羽凡眼前,像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那影子随着刀身晃动,边缘泛着冷冽的银芒,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将他们一-->>口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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