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显被彻底激怒,指节攥得发白,骨缝间几乎要挤出火星子。
他周身的空气仿佛都被这股暴怒凝成了冰碴,拳头悬在半空,指腹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连带着小臂的肌肉都突突直跳,像藏着条即将挣脱束缚的野狗。
就在这拳风即将扫向店员的前一瞬,那名武-->>徒七阶的高手袁盛,突然手腕翻折如铁钳,精准扣住了侯显的胳膊。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练拳的厚茧,力道沉得像坠了铅,愣是让侯显那蓄满蛮力的拳头僵在原地。
袁盛眉峰拧成道深沟,眼角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两下。
他先是飞快瞥了眼被掌力砸出窟窿的柜台——那密度板虽不算坚硬,可掌印边缘齐整,足见侯显刚才那一掌没留余地。
再转头看向店员时,对方正用块油腻的抹布慢悠悠擦着柜台边缘的油渍,仿佛那窟窿只是掉了块饼干渣,这副泰然处之的模样,让袁盛后颈莫名窜起股凉意。
他松开扣着侯显的手,转身时衣摆扫过地板的油渍,带起阵若有若无的炸物味。
对着店员时,他掌心微虚,指尖几乎要触到衣襟,做了个标准的拱手礼:“朋友,给岑家个面子。”
他的声音压得比冷藏柜的嗡鸣还低,却带着刻意放缓的恭敬:“这店里的损失,我们照价赔双倍。您抬抬手,让我们把该办的事办了,互不打扰,如何?”
这话出口时,袁盛的目光没离开过店员的脸。
他见过太多藏龙卧虎的角色,就像去年碰到的那个运煤工,看着满身煤灰不起眼,实则一拳能砸碎半尺厚的青石板。
眼前这店员,打碎柜台面不改色,面对侯显的杀意眼皮都没抬一下,未必是真的愣头青。
而搬出岑家的名号,既是施压,也是试探——在这川府城,还没几个人敢当众说不认得这两个字。
可店员像是没听见那话里的分量,抹布擦过柜台的“沙沙”声没停,头也没抬地接了句:“岑家?没听过。”
声音淡得像刚从冰柜里捞出来的汽水,连点波澜都没有。
他擦完最后一下,把抹布往柜台上一扔,水渍在灯光下映出片模糊的亮斑:“要吃饭就点单,不吃饭就别挡着道。”
“你他妈给脸不要脸!”侯显的怒吼像炸雷般在店里炸开,震得墙角的灭蝇灯都闪了两下。
他胳膊猛地一甩,袖口带起的风扫过袁盛的手背,刚才被按住的地方还泛着红印。
“袁盛你别拦我!这杂碎分明是找死!”他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顺着脖颈爬向衣领,像几条刚被惊动的蜈蚣,“今天我不把他脑袋拧下来当球踢,就不姓侯!”
袁盛再次伸手攥住他的胳膊,这次用了十足的力道,指腹几乎要嵌进侯显的肉里。
“侯显!”他压着嗓子低吼,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过店员。
对方正弯腰从柜台下摸出个计算器,“啪嗒啪嗒”按着,像是在算赔偿的账,完全没把这边的剑拔弩张当回事。
“你看他那样子,正常吗?”袁盛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急火,“真要是愣头青,刚才早吓尿了!”
侯显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嘴角撇得能挂住油瓶。
他斜眼睨着店员那身沾着番茄酱的工作服,还有胡茬上挂着的面包屑,嗤笑道:“正常?我看他就是欠揍!除了会擦桌子还会啥?我一只手就能捏死他!”
“人不可貌相!”袁盛急得指尖都泛了白,“当年城东那‘铁臂张’,不也整天蹲在菜市场杀鸡?”
两人正争得面红耳赤,店员突然把计算器往柜台上一摔,“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他们。
他直起身,眼皮终于抬了抬,扫过这两个还在争执的男人,眉头皱得像拧成了麻花。
“聊够了没?”他的声音比刚才冷了三分,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我这店虽小,也不是茶馆。不点餐就出去,别耽误我生意。”
袁盛的眼珠在眼窝里飞快转了两圈,眼角的余光扫过柜台后那个始终慢悠悠擦着桌子的店员,指节在身侧悄悄蜷了起来。
这店员太反常了:侯显那记能拍碎青石的掌力砸在柜台上,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提起岑家名号时更是淡得像在说隔壁菜市场的价目表。
这年头敢在川府城对岑家名号装傻的,要么是活腻了的愣头青,要么就是藏着真本事的硬茬。
他喉结悄悄滚了滚,压着嗓子往侯显耳边凑,气息喷在对方磨出毛边的夹克领上:“侯显,速战速决,别碰店里的东西。”
声音压得比冷藏柜的嗡鸣还低,可那双眯起的眼睛里,却淬着点阴狠的光——先解决了那两个目标,再回头掂量这店员的斤两也不迟。
侯显先是一愣,眉峰挑得老高,似乎没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
但只过了半秒,他嘴角突然咧开道狰狞的弧度,露出两颗泛黄的虎牙,像瞬间听懂了弦外之音。
也是,跟这莫名其妙的店员耗着干嘛?
先把正事儿办了,捏死那两个外地佬,再回来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也不迟。
“呵。”他低低笑了声,笑声里裹着股血腥味。
下一秒,他整个人突然像被按了启动键的猎豹,后腿在油腻的地板上猛地一蹬,塑料地板发出“吱”的一声脆响,整个人已经朝着卡座方向窜了过去。
空气被他带得猎猎作响,卷起桌上没吃完的面条热气,在灯光下拉出一道扭曲的白痕。
那速度快得惊人,温羽凡甚至只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晃过,耳边就炸开了风啸声。
此时的金满仓还在伸长脖子看热闹。
他刚才被那声掌砸柜台的闷响惊得一哆嗦,手里的塑料叉子都掉在了地上,这会儿正张着嘴,瞪圆了眼睛盯着争吵的两人,谢顶的脑门上还沾着点面条汤,活像个蹲在巷口听人吵架的老伙计。
他脑子里还在琢磨这俩凶神恶煞的到底是来干嘛的,压根没意识到那道黑色影子的目标,就是自己。
直到侯显带着风声的影子已经罩到他头顶,金满仓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不对劲。
可他这辈子除了跟人抢过停车位,连架都没打过,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浑身的血仿佛瞬间冻住了,脖子僵得像根木棍,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清清楚楚映出侯显那张带着狞笑的脸,还有那只带着厚茧、正朝自己天灵盖拍下来的手掌。
“老金!”温羽凡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往起扑,右手条件反射地伸出去,想把金满仓拽过来。
可腰侧的伤口被这猛地一动扯得钻心的疼,像有根生锈的铁丝在肉里狠狠拧了一下,动作硬生生慢了半拍。
他的指尖只擦到金满仓的衣角,身体还没完全离开座椅,侯显的手掌已经到了。
那只手掌离金满仓的额头只有不到一厘米,掌风带着股狠劲,吹得金满仓额前的碎发都贴在了皮肤上。
他甚至能闻到对方手心常年握武器磨出的铁腥味,死亡的阴影像块巨石,死死压得他喘不过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一个声音突然在店里响起:“停。”
那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凌晨特有的沙哑,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可落在侯显耳里,却像道无形的命令。
他那只带着千钧之力的手掌猛地顿在半空,浑身的肌肉都僵住了,连眼珠子都没敢再动一下,活像尊被钉在原地的石像。
“啊……!”金满仓这才猛地回过神,喉咙里炸开一声变调的尖叫。
他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似的,猛地向后一仰,整个人摔进桌子底下,抱着脑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裤腿湿了一片,不知道是吓尿了还是打翻了面汤,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念叨着:“别杀我……别杀我……”
温羽凡也僵在半起身的姿势里,后背的冷汗顺着绷带往下淌,黏在衬衫上凉飕飕的。
他刚才甚至已经闭上了眼,以为要亲眼看着金满仓出事,这会儿睁开眼,看到侯显僵在半空的手,还有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金满仓,心脏还在疯狂地跳着,撞得肋骨生疼。
他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疼,可那口悬着的气,总算是慢慢松了下来。
只是那股后怕,像潮水似的裹着他,半天缓不过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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