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了皱眉,缓缓松开手,指腹在温羽凡胳膊上留下几道红痕。
脸上闪过丝歉意,像是刚才那股急火耗尽了力气,声音放软了些:“我知道这可能会吓到你,但是不要怕。”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明显,像是在平复翻涌的情绪,语气也温和了许多:“有至高者将强者的世界与凡人世界刻意隔开了,算是……算是对你们的保护。所以你们这些底层人,可能一辈子都碰不到这些事,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可这跟你姐……跟楼塌的事有什么关系?”温羽凡揉着发疼的胳膊,声音还在发颤。
他还是没完全消化那些“一拳轰碎坦克”的离奇说法,但心里最紧的那根弦,始终系着凤栖花苑的废墟,系着新语和小智最后消失的地方。
周良费这么大劲说这些,总不会只是为了讲个荒诞故事。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周良,眼里的迷茫渐渐被一种更强烈的渴望取代——不管这世界多离奇,他只想知道,那场夺走他一切的灾难,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良望着温羽凡眼底那片交织着疑惑与急切的光,轻轻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在昏暗的屋里荡开,带着点说不出的沉重,像要把这一年来的奔波与压抑都吐出来。
他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指腹蹭过磨起毛边的袖口,像是在整理一团乱麻的思绪。
“我查到凤栖花苑小区二号楼的倒塌,”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落在温羽凡脸上,每个字都说得格外清晰,“并不是因为什么炸药或是爆破,更不是新闻里说的豆腐渣工程。”
他的眼神严肃得像块铁,紧紧锁住温羽凡,连眨眼都带着刻意的缓慢,仿佛要亲眼看着每个字钻进对方心里。
温羽凡的眼睛“唰”地一下睁大了,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收缩。
脑海里像有无数碎片在飞,楼塌时的白光、巨响、钢筋断裂的刺耳声……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瞬间翻涌上来。
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轮椅的前轮在地板上碾出两道浅痕,嘴唇哆嗦着,几乎是脱口而出:“阿良,你是说……”
他的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那未说完的话悬在半空,像根被拉到极致的弦……
他隐隐猜到了那个答案,却又怕那答案太过残酷,连问出口的勇气都快没了。
周良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
那点头的幅度很小,却像重锤狠狠砸在温羽凡心上:“不错,正是某个超级强者所为。”
“轰”的一声,温羽凡觉得脑子里像是炸开了。
那简短的一句话,比楼塌时的巨响更震耳,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指尖死死抠着轮椅扶手,木头的纹路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红痕。
“为……为什么?”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嘶哑得不成样子,嘴唇哆嗦着,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我们……我们就是普通人家,过着最平常的日子,为什么会被卷进这种事里?”
他想不通。
那天不过是儿子的生日,他提着蛋糕,想着晚上一家人分食甜蜜的模样,怎么就突然成了超级强者手下的牺牲品?
那些琐碎的幸福,那些平凡的期待,怎么就被如此轻易地碾碎了?
周良缓缓摇了摇头,脸上的凝重像化不开的墨:“我暂时也不清楚,只查到些零星的线索。”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要不要说出那个名字,“听说,很可能是一个叫‘新神会’的组织干的。”
“新神会……”温羽凡的嘴唇轻轻翕动着,把这三个字在舌尖反复碾过,像是要嚼出点味道来。
陌生的名字带着刺骨的寒意,顺着喉咙钻进心里,在那里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
他的眼神慢慢变了,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这个名字,他记住了。
周良把他眼底的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往前挪了半步,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不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跟我一起复仇。”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温羽凡盖着薄毯的腿上,那目光里的怜悯像针,轻轻刺了温羽凡一下:“新神会的人,都是那个世界的存在。你一个底层老百姓,什么也做不了,何况……”
他没再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像块石头,沉沉地压在两人之间。
温羽凡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冻住了似的。
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腿,薄毯滑落下去,露出膝盖上那道狰狞的疤痕——那是楼塌时被钢筋划的。
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反驳,可喉咙里像堵着团滚烫的棉絮,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是啊,他现在这副样子,连站起来都费劲,又能做什么呢?
复仇?
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周良说的是事实,可这事实,比刀子还锋利,一刀刀剐着他的心,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不甘与愤怒在胸腔里翻涌,却只能化作无声的颤抖,在这昏暗的出租屋里,与窗外的风声交织成一片绝望的呜咽。
周良深吸一口气,胸腔鼓得像要裂开,他猛地挺直脊背,原本微驼的肩背在月光下绷成一道锋利的线。
眼里的光烧得极旺,那不是普通的愤怒,是淬了血的复仇火焰,几乎要从瞳孔里喷出来。
“接下来,我也会踏入那个世界。”他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却字字千钧,“温羽凡,给姐姐报仇的事,交给我。你等着就好……要么我死,要么他们亡!”
最后几个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股玉石俱焚的狠劲,尾音砸在地板上,震得墙角的蛛网都轻轻晃了晃。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与新神会厮杀的场景,每一寸肌肉都绷紧了,像拉满的弓,随时准备射出致命一箭。
温羽凡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男人。
周良的侧脸在月光下棱角分明,曾经的毛躁少年气被一种沉重的坚毅取代。
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甜的是有人替他扛下这血海深仇,苦的是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连站都站不起来。
他的手指死死抠着轮椅扶手,木头的纹路嵌进肉里,疼得发麻。
“阿良……”他张了张嘴,喉咙像被砂纸磨过,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千万语堵在胸口,感激、担忧、愧疚,最后只化作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重得像块铅。
周良微微颔首,嘴角扯出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
那笑容里裹着太多东西——对姐姐的愧疚,对前路的决绝,还有一丝对温羽凡的安抚。
“放心,我不会轻易死的。”他说,声音软了些,却更坚定,“等我。我会给姐姐,给小智,也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回头。
皮鞋踩在老旧的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温羽凡的心上。
那背影在门框处顿了顿,随即消失在楼道的黑暗里,孤独,却挺得笔直,像根插进绝境里的旗杆,带着温羽凡所有未说出口的复仇希望,扎进了那个未知的、危险的世界。
门“咔哒”一声合上,房间里的寂静瞬间涌了上来,像潮水般将温羽凡淹没。
他还维持着抬头的姿势,脖子僵得发疼,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最后只剩下空茫。
他缓缓转动轮椅,轮子碾过地板,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像在数着心里的空洞。
不知不觉又到了窗前,还是那扇蒙着灰的窗,还是那片熟悉的夜景——远处的路灯昏黄,车流汇成模糊的光带,可在他眼里,都成了失焦的色块,没一点温度。
夜深得像化不开的墨,偶尔有汽车鸣笛划破寂静,那声音在空旷的屋里荡了荡,又被更深的寂静吞掉。
温羽凡低头看着自己的腿,盖在上面的薄毯滑到膝盖,露出那道狰狞的疤痕。
无力感像条毒蛇,顺着脊椎爬上来,缠住他的喉咙。
他连站起来都做不到,怎么报仇?
怎么给新语和小智一个交代?
新神会,超级强者……这些词像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时间像漏沙,在寂静里悄悄溜走。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突然泛起一抹鱼肚白,淡金色的光刺破黑暗,顺着窗帘缝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亮痕。
那光刺得温羽凡眯起了眼,他猛地眨了眨眼,混沌的脑子像被冰水浇过,瞬间清醒了几分。
等等……他不是一无所有。
那个声音,那个在他割腕时突然冒出来的对话框,那个说他是“神种”、有“灵视”能力的系统……
“我不是拥有这世界上最逆天的存在吗?”
这个念头像火星,“噌”地一下点燃了他心里的死灰。
他的眼睛慢慢亮起来,那光芒从微弱到炽烈,像寒夜里重新燃起的篝火。
温羽凡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抬起头,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压抑了太久的嘶吼:
“系统!我想变强!”
话音刚落的瞬间,一道淡蓝色的光晕突然在他眼前炸开。
半空中凭空浮现出一个对话框,边缘泛着柔和的白光,上面的文字清晰得像刻在视网膜上:
「造神系统启动!」
那光芒不算刺眼,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温羽凡笼罩在绝望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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