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跟在冯顺祥身后,一步步走向皇宫偏僻而荒凉的角落。
一路经过那些依旧繁华热闹的宫苑,与她此刻的落魄形成鲜明对比。
越往北走,宫道越发破败,寒风呼啸,穿过狭长的宫道,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终于,在一扇油漆剥落的宫门前,冯顺祥停下了脚步。
门楣上,冷宫两个字的牌匾歪斜着,透着一股死气沉沉。
“咱家就送到这儿了。”
冯顺祥轻叹一声,“接下来的路,您得自己走了。皇上希望您在此地,好好静思。”
他推开那扇沉重吱呀作响的铁门,里面是一个荒草丛生、殿宇倾颓的院落。
水仙看着眼前破败凄惨的景象,仿佛终于被击碎了最后的幻想。
她哭求道:“不!冯公公!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我是冤枉的!”
然而,两名守在冷宫门口的带刀侍卫立刻上前,面无表情地将她推了进去。
冯顺祥看着她,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办完了事,送完了人,冯顺祥没有在冷宫里多逗留,转身便离开了偏僻的冷宫。
沉重的铁门在水仙绝望的目光中,缓缓关上。
落锁的声音咔嗒一声,清脆而冰冷,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她失魂落魄地在小理子的带领下,走入了其中一间看上去无人的偏房。
破败的殿内,蛛网密布,灰尘呛人,只有几件歪斜的旧家具,散发着霉味。
刚才还激动绝望、泪流满面的水仙,在殿门关上的瞬间,缓缓站直了身体。
只见她抬手,用指尖极其随意地揩去了脸上的泪痕。
再看她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委屈?
仿佛眼前这一切破败与困境,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环视了一下这间勉强分为内外间的破败房间,目光最后落在了身后那个一直沉默低着头的小太监小理子身上。
小理子依旧垂着眼,只安静地站着,像一尊没有感情的影子。
水仙走到内室,随手将皇后所赐的青布包袱放在了桌上,转而打开了自己从永乐宫带来的包袱。
她动作不紧不慢地解开包袱,里面是几件半新不旧的厚棉衣,看起来并无任何特别。
然而,水仙将手探进去,细细摸索了几下。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
她面无表情地将那东西掏了出来。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沉甸甸的玄铁令牌。令牌做工极其精美,正面浮雕着栩栩如生的金龙。
这令牌,正是昭衡帝曾经赐给过她的,能代表如帝亲临的令牌!
水仙的指尖轻轻抚过上面冰冷的龙纹。
她的思绪,飘回了半个月前,在乾清宫的暖阁里。
她依偎在昭衡帝的怀中,凑到昭衡帝的耳边低声道:“皇上,不如就将臣妾打入冷宫吧。”
昭衡帝断然拒绝:“胡说!朕岂能让你去那种地方受苦!”
他以为水仙是担心巫蛊之案,于是轻抚着她的背脊轻声安慰道:“朕会保护你,你不要担心。”
她摇头,泪水滑落,看着却十分坚强。
“臣妾相信皇上。但如今钦天监正使血溅金殿,朝臣群情汹汹,分明是有人不惜一切代价要置臣妾于死地”
“他们今日能搜出巫蛊,明日就能制造更多‘铁证’臣妾死不足惜,可永宁怎么办?皇上您的清誉怎么办?”
她抬起泪眼,看着他,眼中是全然的牺牲。
“为了永宁能平安长大,为了皇上不被裹胁背负昏君之名,臣妾宁可以身涉险,进入冷宫!那里看似绝境,实则”
“或许是看清幕后黑手,引蛇出洞的唯一机会!”
昭衡帝沉默了。
他并非蠢人,如何不知这是世家针对水仙的用意。
昭衡帝沉思良久,终于缓缓开口。
“也好,冷宫外有侍卫,你身旁有银珠看顾,应当是安全的”
水仙却再次摇头,目光坚定:“不,皇上。对银珠,臣妾另有安排。”
她紧紧抓住昭衡帝的袖口,眼中充满了作为一个母亲最深的恳求,“臣妾求皇上,想办法,将银珠安排到永宁身边去!”
“只有银珠在永宁身边,臣妾在冷宫才能安心。”
当时昭衡帝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沉思半晌。
最终,男人沉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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