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借着昏暗的光线凝视她苍白却依旧清丽的脸庞,心中怜意更甚。
昭衡帝俯首,一个带着无尽珍惜的轻吻,轻落在她的额角。
水仙长长的睫羽微颤了下,她抬起那双因泪水洗濯而愈发清澈的眸子,轻声问道:
“皇上您刚才怎么会从偏殿的方向出来?”
昭衡帝薄唇微勾,“有时,朕想你了,会来偏殿隔着窗子看看你。朕偶尔来,有时能看到你在庭院散步,有时只看到正殿烛火明亮,你的侧影落在花窗上。”
水仙惊讶道:“您时常来-->>看臣妾?臣妾竟从未察觉难道,皇上每次都是等臣妾睡熟了之后才来的吗?”
昭衡帝看着她这副纯然依赖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
“傻仙儿,朕在这深宫之内,自然来去自如。你如何能察觉?”
他低沉的声音里,是帝王掌控一切的自负,却不知自己的行踪早就暴露了。
水仙轻眨了下眼睛,眸底顷刻满溢感动。
但很快,那感动如同潮水般褪去,只余淡淡的失落。
她忽然翻了个身,用单薄的脊背重新对着昭衡帝,声音闷闷的,带着控诉:
“皇上既然心中记挂臣妾,为何当初不信臣妾?为何要可怜的小川子投入那吃人的慎刑司?如今如今又来装这深情做什么?”
她将脸埋进软枕,十分委屈。
昭衡帝脸上的笑意微敛,他沉默了片刻,手臂依旧环着她,声音低沉了几分:
“朕并非全然不信你只是当时,易贵春与丽贵妃之凿凿,又有物证,朕身为一国之君,必须给前朝后宫一个交代。至于小川子”
他耐心地解释道:“将他投入慎刑司,也是为了彻查真相,还你清白。待水落石出之日,他若清白,朕自会放他出来,还会重重补偿。”
昭衡帝生怕水仙忧心,“朕已经让慎刑司那边注意了,必然不会叫他有太大的事,不过一些皮肉伤还是避免不了。”
这就是帝王之爱。
他将她身边人投进慎刑司受苦,下令留小川子一条性命,便已是他的恩典。
水仙心中清醒的可怕,她适时地转回身,低声为小川子辩解道:“真的吗?皇上,小川子他他是个好孩子啊!”
“他若是真想害人,怎会在内药房时,任由那些恶奴欺辱他他都不敢反抗,只会抱着他的医书躲起来哭。”
“他看的那些偏门医书,是因为宫里常见的医书他早已烂熟于心!那些偏门书里,不止有旁门左道,更有许多救人的奇方!他研究那些,是想救更多的人啊!”
“好了,仙儿,”昭衡帝见她情绪激动,轻轻拍抚她纤薄的背,“莫要再为此忧心,相信朕。你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安心养胎,给朕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皇子。”
水仙抬起再次变得朦胧的泪眼,直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相信皇上?那皇上把臣妾禁足在这永乐宫,难道不是因为不信臣妾吗?”
“皇上您知道臣妾心里有多怨吗?”
昭衡帝呼吸一窒,正要开口解释当时的权衡与无奈,却听怀中的女子,那带着控诉的声音,忽地又软了下来,如同春水化冰,带着无奈的爱恋。
“可是臣妾对皇上的想念,还是比那怨,更多些”
话音刚落,水仙将脸颊埋进他的怀里,低声啜泣。
昭衡帝心道。
挣扎是真,爱恋也是真。
昭衡帝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只觉得水仙爱他爱得不行。
男人的心里不免生出自满,又觉得水仙纯真的爱恋是这诡谲后宫中难得的真情。
他捧着水仙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再次纠缠在一起
——
乾清宫内。
更漏的滴水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冯顺祥垂手站在更漏旁边,目光扫过那已过二更天的刻度,心中已然明了。
皇上今夜,怕是宿在永乐宫了。
这位在昭衡帝尚是皇子时就伴其左右的大太监,此刻心中也是波澜起伏。
他从未见过这位心思深沉以国事为重的帝王,对一个女子如此牵肠挂肚,如此情难自抑。
这份情意,深沉得令人心惊,也让他对那位瑾妃娘娘,更多了几分刮目相看。
他微微侧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殿内几个小太监,声音压得极低,语带警告:
“都听好了,皇上今夜批阅奏折至深夜,龙体倦怠,早已在乾清宫安歇。你们今日所见所闻,都给咱家烂在肚子里!若让咱家听到一丝半点儿不该有的风声”
他顿了顿,混浊的目光在此刻变得无比锐利。
“咱家定会把那多嘴多舌的玩意儿揪出来,到时候,是死是活,是扒皮还是抽筋,可就由不得你们了!都给咱家好好掂量清楚!”
所有宫人将头埋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出。
殿内落针可闻,只有更漏滴答作响,仿佛是无声的警告。
翌日一早,永乐宫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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