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突然一声闷响传来,把还没回过神的崔恒惊醒。
他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发现是一直紧闭着的号舍房门被人打开了。
开门的,是负责在考场内巡检的金吾卫。
“军爷,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崔恒壮着胆子问道。
那金吾卫本不想搭理崔恒,但看着崔恒那有些怯懦的样子,皱了皱眉,还是开口道:
“今日王大人说科场内有人舞弊。”
“被他抓了个现行。”
“和林大人交流后,林大人说可能提前泄题了,所以要检查前两轮经义和诗赋的誊写完成的朱卷,看看已经完成批阅的内容有无问题。”
“如此大事,涉及到我大周国本,自然上达天听,惊动了圣驾。”
说着,那金吾卫抱拳对着偏殿的方向行了一礼,表情尊崇。
他望着还在发呆的崔恒冷哼一声:“别发呆了!赶紧去殿前的广场集合!”
“圣上要在那里亲自监督朱卷的批阅!”
“哎,好,军爷,我这就去。”崔恒慌慌张张的低头出了号舍。
“爷们点!看你那婆婆妈妈的样子!”
金吾卫冷哼一声,转头走向下一个号舍。
崔恒出了号舍,混在举子的队伍中,朝着殿前走去。
一边走着,他脑海里一边翻腾着舞弊,泄题,圣驾亲临这几个字,只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春闱这么多年了,怎么就他碰上这种事情了呢?
他有些浑浑噩噩的跟着人群走到殿前广场,下意识的抬起头,却看见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高台之上,周皇端坐,在他身侧,三省六部的高官们垂手肃立,一不发。
而在高台之下,是十几个须发皆白的老翰林和大儒。
他们正坐在一排临时搭建的长桌后。
长桌上摆着堆积如山的朱卷,正是崔恒等一众学子的经义和诗赋的答卷!
崔恒的心猛地一跳。
望着那群老翰林的笔在朱卷上写着什么,听着那沙沙的写字声,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此刻他的内心是矛盾的。
他既希望重新阅卷后自己的成绩能提高一点,比如从乙等提到甲等,又怕哪个老翰林一不小心走了神,把他的成绩给降一等。
周围的举子也大多是他这样的患得患失的样子,他们踮起脚尖,望眼欲穿,生怕这重新审阅出了半点疏漏。
人群中,还有一些人则是满头大汗。
他们心虚的低下头,不敢去看上面审阅的场面,但又控制不住自己,悄悄抬头看一眼,又马上收回目光,生怕别人注意到自己。
周皇端坐在高台上,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些举止异常的举子。
他眉头皱的更紧了。
一旁的林昭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站在周皇身侧,静静的感受着下方数千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
他能很清楚的辨认出那些目光里面,哪些是寒门士子的患得患失。
哪些是那些权贵子弟的做贼心虚。
他的脸上无悲无喜,看不出一点表情。
但内心却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回到京城后,插手春闱是一步险棋,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他孤身一人,面对左相一党,近乎权倾朝野的封锁,纵有通天之才,也不过是在北境掀起一个小小的水花。
即便是这个小水花,也是他把自己的命押上赌桌才有的成果。
北境十六州,肃清一个代州的官场就如此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