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悦卿那一晚没有回来。
第二天,第三天,依旧没有回来。
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倒是每天准时停在门口。
小五面无表情地等候着,随时准备送她去任何地方。
小洋楼里因为他们结婚而燃起的喜气,像是被无形的针戳破,漏得干干净净。
李婶熬的汤失了味道,钟摆的滴答声变得无比刺耳。
玉雯和玉珩的笑颜消失了,连三只小奶猫都收敛了爪子,恹恹地蜷在角落,不敢捣乱。
整个家,安静得像一口深井。
玉栀照常吃饭、睡觉,复习功课。
每天雷打不动地花六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整理那些泛黄的资料,试图从蛛丝马迹里找出突破口。
她用极致的平静,遮掩着一颗正在溃烂流脓的心。
仿佛那晚激烈的争吵,那个摔门而去的男人,都与她无关。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那个洞变得越来越大,灌满了冷风。
这天下午,她正在整理一份关于父亲的工作记录,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尖锐的声音划破了满室的寂静。
李婶接起电话,只“喂”了一声,脸色就变了。
“夫人!夫人您快来!是小五的电话!”
玉栀心里咯噔一下,放下笔快步走过去。
电话那头,小五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
“夫人,贺少……贺少出事了!”
嗡的一声。
玉栀的脑子彻底空白,世界在一瞬间失去颜色。
她握着听筒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色。
“他在哪儿?”
半小时后,伏尔加轿车一个急刹,停在了京市72军区总院的门口。
玉栀几乎是冲下车的。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她在一间单人病房门口看到了小五。
小五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划痕,军绿色的衬衫袖子也被撕破了,看起来狼狈不堪。
“贺少在里面,刚处理好伤口,医生说没有伤到要害,但是……”
玉栀没听他后面的话,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贺悦卿躺在病床上,换了一身病号服。
那身衣服过于宽大,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强悍,多了几分脆弱。
他的左臂被厚厚的纱布吊着,额角也贴着一块纱布,一向红润的薄唇此刻没什么血色。
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玉栀的脚步,在距离病床三步远的地方停住,再也抬不起来。
心脏像是被铁钳死死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
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
可以冷硬如铁。
可当他真的受伤躺在这里,她才发现,那些所谓的冷静和坚硬,全都不堪一击。
后悔和恐惧,瞬间缠紧了她的喉咙。
“他……怎么会受伤?”她转过头,声音干涩地问着跟进来的小五。
小五脸上闪过浓浓的自责。
“贺少是为了查您父亲案子的事……带我们去南城找一个知情者,没想到对那就是个圈套,咱们跟一伙人动了手。”
南城。
是为了她的事。
她缓缓走到床边,指尖颤抖着,想要碰一碰他的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就在这时,床上的人,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了往日的锐利,染上了一层疲惫。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