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栀夹起一块肥肠,热油裹着辣椒的香气直冲天灵盖。
就是这个味道,又香又辣,霸道得不讲道理。
她以前做给他吃时,他总是一边被辣得嘶嘶抽气,一边还继续往嘴里夹。
额上冒着细汗,淡色的薄唇被辣得绯红。
顷刻间,玉栀的心像被泡进酸涩的柠檬水里,又酸又胀。
“李婶,”她放下筷子,强行咽下喉间的哽咽,“先生他……平时不工作的时候,都喜欢做些什么?”
李婶正在给她递米饭,闻笑道:
“他啊,就喜欢看书,一进书房能待一整天,跟个老学究似的。
偶尔听听收音机里的新闻,清早出去跑跑步,自律得很。”
这些习惯,也和贺悦卿一模一样。
“那……先生身体好吗?”她状似好奇,指尖却悄悄掐进了掌心。
“好着呢,壮得跟头牛似的!”
李婶说完,话锋却一转,压低了声音,脸上是藏不住的心疼。
“就是一到梅雨天,膝盖就犯疼,是他十几岁的时候去部队里训出来的毛病。
到时候啊,就得用热毛巾天天敷着,不然晚上都睡不安稳。”
膝盖有旧伤……
玉栀的脑子犹如被重锤击中。
贺悦卿十八岁高中毕业,执意要去军营接受两个月的特训。
回来时整个人黑了也瘦了,右边膝盖上留下一道伤疤。
当时她心疼得不行,天天变着法子给他炖骨头汤,用长辈教的土方子给他热敷……
一幕幕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
她拼命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逼着自己又吃了两口饭,可那滋味,却像是嚼蜡。
李婶看她脸上仍然没有血色,心疼道:
“我看你这脸色,实在不好。
要不今晚就别回江家了,在小洋楼的客房歇一晚吧。”
她才有机会把贺悦卿拿回来的好东西炖给玉栀吃。
李婶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毕竟表面玉栀看着柔顺,骨子里却很倔强。
哪知玉栀这次居然没有犹豫:“好。”
话音刚落,门外那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发生了变化。
一阵极其轻微的,有些急促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消失在门外。
玉栀的耳朵微微一动,垂下眼帘,遮住了眸底所有的波澜。
过了会儿,李婶把女医生请过来,又仔细给玉栀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大碍了,这才彻底放下心。
两人回到小洋楼,天已经擦黑了。
玉栀放心不下弟妹,强撑着去了他们那儿一趟。
玉雯和玉珩正在灯下看书,见她来了,都高兴地围了上来。
“姐,你今天去哪儿了?我们好担心你。”玉雯拉着她的手,小声问。
“办了点事。”玉栀摸了摸她的头,又看向弟弟。
“我教你们的那些东西,都记住了吗?
晚上睡觉前,门窗一定要从里面锁死,我做的那些机关都要打开,听到了吗?”
玉珩用力点头:“姐,你放心,我记着呢!”
交代完一切,玉栀回到小洋楼复习功课。
眼睛盯着习题,脑海中却尽是那个人的影子。
空气里,隐约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的檀木香。
她这才意识到,贺悦卿以前应该在这里点过香,说不定就坐在她现在这个位置上。
玉栀神游了很久,直到晚上九点,才起身洗漱,走进李婶给她安排的客房。
房间干净又温馨。
柔软的床垫,带着阳光味道的被褥,躺在上面,舒服得让人想哭。
这五年来,她睡的都是又冷又硬的木板床,这突如其来的温暖与柔软,让她卸下了所有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