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药看着面前的薛夫人,谈不上多讨厌。
上辈子,她与薛夫人也打过照面。
嫁给谢景初的第一个新年,宫中设了家宴,薛夫人也回京参加。
宴会上有人起哄,说,听闻沈药擅舞剑,让她便在今日舞剑助兴。
可是那天下了雪,沈药膝盖疼得厉害,别说舞剑,连站立都艰难。
倘若硬着头皮去舞剑一场,只怕这膝盖要作废,好几天下不了床了。
她窘迫地捏紧手指,望向谢景初,彼时内心还存了几分希冀,以为他至少看得出她的为难与脆弱,会为她说上两句话。
可是谢景初侧目看过来,眼神冰冷,带着警告,“去跳啊,大过年的,太子妃难道要让大家扫兴?”
那一瞬,沈药的心跌入谷底。
就在她陷入绝望,打算咬咬牙站起来舞剑时,薛夫人冷笑出声:“那么多舞女歌姬不够你看的,还惦记上太子妃了?怎么,是嫌陛下娘娘安排的歌舞不够尽兴?要不我也给你弹一曲广陵散好了。”
此话一出,起哄那人讪讪赔了笑脸,打哈哈说自已是开玩笑的。
皇后打了个圆场,此事也就过去了。
但当事人沈药,则对薛夫人心存万千感激。
家宴结束,沈药去向薛夫人道谢。
薛夫人神色却很冷淡,“没什么可谢我的,又不是心疼你。那些人针对东宫,我看不过眼而已。”
当时沈药年纪小,以为薛夫人真是看着东宫的面子。
如今回想起来,薛夫人只是看不得她一个小姑娘受欺负,事后故意说是为了东宫,是不希望她有任何心理负担。
谢渊说得不错,这个姨母,心肠不坏,只是耳根子太软,容易被人当刀子使。
她总是吃一堑、吃一堑、再吃一堑。
上辈子,沈药嫁进东宫的第二年,薛夫人猝然离世。
后来沈药听到一些事,才知道薛夫人的死是个阴谋。
而这个阴谋,并不算多高明,只是薛夫人正好是这种性格,因此防不胜防。
此刻,沈药落了座,乖顺回道:“知道的,是陛下金口玉,下令罚跪。”
薛夫人冷呵一声,“又搬出陛下。”
沈药偏过脑袋,瞧向她,“侯夫人,您是陛下的姨母,陛下的为人,您再清楚不过。陛下英明睿智,绝不会被人蒙蔽。他为何如此大张旗鼓,惩处太子殿下?定然是太子殿下真的犯了错呀。”
薛夫人一愣。
是啊。
陛下那个性格……
不像是会因为别人三两语,就重罚太子的。
这时,薛夫人再度注意到沈药鬓间的金簪。
没记错的话,这是先前王皇后最宝贝的一套头面,当今皇后也喜欢,只是皇帝一直没赏赐给她。
薛夫人是性子火爆,但并不是蠢的。
这会儿冷静下来,突然想明白什么,多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察觉到氛围变化,适时笑了一笑:“陛下与王爷到底是亲兄弟,太子年纪小,挨罚也就罚了,没什么要紧。”
时辰到了,宴会开始。
此事也便暂时略过了。
宴行过半,沈药起身,向皇后盈盈一拜,“皇后娘娘,容我先去更衣。”
皇后笑意和善,点一点头,“好,你去吧。”
沈药带着青雀离开。
皇后朝身后嬷嬷使了个眼神,嬷嬷会意向外走,经过另一桌时,不着痕迹地碰了下周舅母的肩膀。
周舅母一回头,正好看见沈药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