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瑾避开他深邃难辨的目光,侧过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她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就在她抬脚的瞬间,周津成忽然上前一步,大手猛地伸出,精准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与他周身冰冷的气息形成鲜明对比。
郁瑾惊愕地抬头,对上周津成那双在雪夜中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眸。
“为什么?”他盯着她,声音低沉沙哑,“为什么要回来找他?”
他不给她思考的时间,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质问的锐利。
“他并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小景之前生病做手术,他在哪里?”
“你一个人在监狱里生下孩子,最艰难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郁瑾的心脏被狠狠揪紧,这些话应该是她问他。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和温度让她感到恐慌,也带着一种莫名的刺痛。
她用力想抽回手,却挣脱不开。
情急之下,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淡。
“他再不好,也是小景的爸爸。”
这句话像一记闷锤,重重砸在周津成的心口。
他所有的质疑,所有的怒火,仿佛都被这句无可辩驳的话堵了回去。
他还能说什么,以什么立场?
他攥着她手腕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手背上青筋隐现。
他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复杂得像暴风雪前的海面。
对峙了几秒,在郁瑾倔强而不肯退缩的目光中,周津成眼底翻腾的暗色渐渐平息。
他抓着她的手,缓慢地松开了。
力道消失,手腕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灼热和微微的刺痛感。
郁瑾立刻将手收回,藏在身后,指尖冰凉。
周津成退后一步,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雪花立刻填补了片刻的空白。
他移开视线,望向旁边那栋漆黑的公寓楼,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淡,却比平时低沉许多。
“我就住在旁边,七十七号。”他顿了顿,补充道,“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郁瑾揉了揉发疼的手腕,没有丝毫犹豫,拒绝得干脆利落。
“不用了,周律师。”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划清界限。
“我们之间,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快步走向公寓楼门口,推开沉重的玻璃门,身影迅速消失在温暖的灯光里。
周津成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那扇门在她身后合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雪花落在他微仰的脸上,带来冰凉的触感。
他挺拔的身影在空旷的雪地里,显得格外孤寂。
郁瑾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公寓内。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还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她缓步走到卧室窗边,小心地撩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
他还在那里。
漫天飞雪中,那个黑色的身影伫立在路灯下。
雪越下越大,密集的雪片模糊了窗户,也模糊了他的轮廓。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甚至看不清他是否还在看着这个方向,只能看到一个固执的,没有离开的剪影。
郁瑾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闷得发慌。
她猛地拉上窗帘,隔绝了窗外的一切,也仿佛想将那个身影彻底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她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可是,黑暗中,那个站在雪地里的身影,他滚烫的掌心,他压抑的质问,他最后松开手时那沉寂的眼神,反复出现。
过了不知多久,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再次从床上坐起,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
她犹豫了一下,再次掀开窗帘的一角。
楼下,路灯依旧亮着,昏黄的光晕笼罩着一片洁白。
雪地里,空无一人。
那个黑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只留下平整的雪地,和几行已经被新雪覆盖了大半模糊的脚印。
郁瑾怔怔地看着那片空荡,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吁了出来。
她放下窗帘。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阳光照在皑皑白雪上,有些刺眼。
宋夺玉早早起来,看着窗外被积雪覆盖,显得有些湿滑的路面,对梅姨说:“妈,今天路不好走,我陪您去医院复查一下风湿,顺便再开点药。”
梅姨的膝盖确实还不太利索,便点了点头。
“也好,麻烦你了。”
出门前,宋夺玉对郁瑾说:“我陪妈去医院,估计要耽搁些时间。小景就麻烦你送去幼儿园了。”
郁瑾应道:“好的,你们路上小心。”
他们离开后,公寓里安静下来。
郁瑾收拾完厨房,看了会儿书,直到快中午时,小景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抱着她的腿小声说:“妈妈,我饿了。”
郁瑾看了看时间,确实快到午饭点了。
宋夺玉和梅姨还没回来,想必是医院人多,排队耽搁了。
“妈妈给你煮碗面吃,吃完送你去学校,好不好?”郁瑾柔声道。
小景乖巧地点点头。
郁瑾走进厨房,烧水,下面,打了两个鸡蛋,又放了几根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