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万金心里依旧盘算：“……这么多，恐怕县里几个富户加一起也出不了一万两。不如，我出面，把几个富户召集到一起，商量商量？”

刘放一笑：“放心，他们出的银子肯定比你多，不会比你少。”

李万金再次难以置信地看着刘放。

他一度怀疑，刘放之前又老实又窝囊的身份肯定是假的，或者换了一个人，他好奇刘放究竟是谁，更好奇刘放要这一万两银子想做什么。

莫非是送礼？

讨好征北大将军李广利？

到时候封官加禄，他不也跟着一起借光？

可想问又不敢问，自己女儿都已经给了人家，他作为岳父断无不支持道理。

李万金咬咬牙：“好，一万两就一万两，老夫这就为大人准备。”

就在刘放和李万金交谈的时候，院里传来一阵吵闹声。

傻小在院里混不吝地伸着脖子道：“饭呢？还有完没完了？不是娶媳妇吗？还管饭不啊？”

一句话，把院里人都逗乐了，感情这位就记住吃。

刘放出来道：“诸位别见笑，我带来这位有点憨傻，说话有点不着脑。”

说完，刘放把傻小引荐给李万金：“傻小，这位是李老爷，快过来见礼。”

“嗯，我还是他姥爷呢！我管他是谁姥爷，我傻小人都来了，他不管饭可不行。”

“怎么个姥爷？他就是管饭的姥爷，连我的饭都是他管的，要是得罪他，不但没人管你的饭，我的饭也没人管了，懂了吗？”

“啥？”傻小大脑袋一扑棱：“那我可得罪不起。”

说着，傻小跪地便拜：“那傻小给李老爷磕头了。”

李万金难得喜欢谁，如今瞧傻小这个大个，可真是太喜欢了。

“起来……让姥爷看看。”

傻小乖巧地站起身，他个头极高，像座铁塔，站起身时几乎挡住了李万金面前的阳光。他憨憨地笑着，微微低下头，好让这位“姥爷”看得更清楚。

就是这个角度，这微微低头的侧影，让李万金瞳孔猛地一缩！

刚才傻小跪着，他只觉面善。此刻，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下，傻小那憨厚眉眼间的轮廓，那鼻梁的弧度，尤其是笑起来时嘴角边若隐若现的一个小小梨涡……竟与他记忆深处，那个战乱中失散、他寻找了半辈子的亲妹妹李秀莲年轻时，有七八分相似！

“嗡”的一声，李万金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耳边一阵鸣响，周遭的一切声音都远去了。他死死盯着傻小的脸，眼眶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红。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兵荒马乱的午后，妹妹紧紧抓着他的手，哭喊着“哥哥”，最终还是被人流冲散……那是他心底最深的刺，半生富贵也无法填补的亏欠。

“像……太像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哽咽，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想要触摸傻小的脸颊，却又在半途停住，生怕这只是一个易碎的幻影。

傻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憨实地弯着腰，一动不动，眨着清澈又茫然的大眼睛：“姥爷？你咋啦？”

这一声“姥爷”，将李万金从回忆里猛地拽回。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但眼神里的激动和那份突如其来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慈爱，却无法掩饰。

他改用手重重拍了拍傻小结实的臂膀，触手之处是坚硬如铁的肌肉。

“好孩子……好孩子！”李万金连连说道，语气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与酸楚，“你……你娘她……可还安好？你家中还有何人？”

他问得急切，目光紧紧锁住傻小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更多妹妹的痕迹。

傻小挠了挠头，老实回答：“俺娘？俺不记得了……俺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们都叫俺傻小。”

“不记得了……吃百家饭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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