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山也死死盯着那台平稳运行的机器,听着那悦耳的、不再夹杂杂音的织机声,那双眯眯眼因嘴角的笑而变得更加的细长了。
他猛地转身,几步冲到许进和面前,一双沾满油污的大手,死死抓住许进和的手,力气大得吓人!
“小许同志!”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咆哮的激动和难以置信的震撼,“神了!你他娘的真神了!几块破皮子烂胶皮,一把破锉刀!就把老苏他们都搞不定的鬼毛病给收拾了?!服!我服了!”
整个保全组,整个细纱车间一角,爆发出震天的欢呼!那欢呼声甚至盖过了机器的轰鸣!
他们的目光聚焦在许进和身上,之前的怀疑、轻蔑荡然无存,只剩下由衷的敬佩和狂喜!
消息像燎原的野火。
当天中午,厂广播站的大喇叭用前所未有的激昂语调响彻全厂:“细纱车间保全组学徒工许进和同志,发扬工人阶级首创精神,刻苦钻研,大胆革新,成功攻克g型织布机‘换梭断裂’重大技术难关!极大提高生产效率,减少原料浪费!经厂党委研究决定,特此通报表扬!并破格晋升许进和同志为二级保全工!”
二级工!
跳过了冗长的学徒期和一级工的阶段。
在这个八级工制度严明的年代,他的跨级晋升无疑是特殊的!
广播声在整个第三棉纺织厂萦绕了许久许久。
下午,厂办的张树林张树林就亲自找来了。
他的脸上堆着与昨天截然不同的热情笑容,手里拿着一张住房调配单:“许进和同志!恭喜啊!厂领导说了,你这种技术人才还住八人间挤着太不像话!所以在干部楼那边腾了个单间出来,虽然小点,但安静!你收拾收拾,今天就搬过去!”
单间!
在这个筒子楼都是奢侈的年代,这妥妥的是技术工程师级别的待遇了!
许进和放下刚领到的印着“二级保全工”字样的新工牌,看着那张调配单,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坚定:“谢谢组织关心,只是我在工人宿舍挺好,离车间近,机器有点小毛病,半夜爬起来就能过去。工友们也熟,跟他们一起吃饭唠嗑,能知道机器更多的‘脾气’,如今厂里资源紧张,单间就留给更需要的同志吧。”
张树林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年轻人一般。
这真是资本家出身的吗?
觉悟比有些根正苗红的老工人还高!
他看着许进和身上的新工装,虽然新,但这材质却是比普通百姓穿的还要差些。
他来之前已经跟沪城那边核实过了,这许进和同志可是将所有身家都捐给了国家啊!
想到这,他喉咙有些发堵。
“好!好!许进和同志!你很好!”张树林用力点点头,收起调配单,脸上换上真诚的敬佩,“你思想觉悟高!组织上尊重你的意见!但是——”
他话锋一转,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工作条件必须改善!明天,厂里给你们宿舍配一张新桌子!一把舒服点的椅子!再给你单独拉条电线,装个亮堂点的电灯!还有,以后你的工作餐,食堂单独给你加个鸡蛋!这是厂党委的决定!不许再推辞了!”
许进和看着张树林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持,知道这是组织最朴实的关怀和认可。
他点点头:“谢谢组织。”
“对了,还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张树林有些不好意思又不得不开口的表情道:“我听陈师傅说,你不仅会画图,连实操都不在话下,这是真的吗?”
许进和明白,这是组织上对他的一次摸底,也是试探。
他必须回答的滴水不漏,否则日后这将成为最棘手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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